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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三 吏政六大吏

卷二十三 吏政六大吏

  名实说      
朱琦

孰难辨。曰名难辨。名者士之所争趋而易惑。天下有乡曲之行。有大人之行。乡曲大人。其名也。考之其行。而察其有用与否。其实也。世之称者。曰谨厚。曰廉静。曰退让。三者。名之至美者也。而不知此乡曲之行也。非所谓大人者也。大人之职。在于经国家。安社稷。有刚毅大节。为人主畏惮。有深谋远识。为天下长计。合则留。不合以义去。身之便安。不暇计也。世之指摘。不敢逃也。今也不然。曰。吾为天下长计。则天下之衅必集于我。吾为人主畏惮。则不能久于其位。不如谨厚廉静退让。此三者可以安坐无患。而其名又至美也。夫无其患而可久于其位。又有天下美名。士何惮而不争趋于此。故近世所号为公卿之贤者。此三者为多矣。当其冠襜裾。从容步趋于庙廊之间。上之人不疑。而非议不加。其沈深不可测也。一旦遇大利害。抢攘无措。钳口挢舌而莫敢言。而所谓谨厚廉静退让。至此举无可用。于是始思向之为人主畏惮。而有深谋远识者。不可得矣。且谨厚廉静退让三者。非果无用也。亦各以时耳。古有负盖世之功。而思持其后。挟震主之威。而唯恐不终。未尝不斤斤于此。有非常之功与名。而斤斤于此。故可以蒙荣誉。镇薄俗。保晚节。后世无其才而冒其位。安其乐而避其患。假于名之至美。憪然自以为足。是藏身之固莫便此三者。孔子之所谓鄙夫也。其究乡原也。是张禹胡广赵戒之类也。甚矣。其惑也。且吾闻大木有尺寸之朽而不弃。骏马有奔踶之患而可驭。世之贪者矫者肆者。往往其才可用。今人貌为不贪不矫不肆而讫无用。其名是。其实非也。是故君子慎其名。乡曲而有大人之行者荣。大人而为乡曲之行者辱。

 大人论上  
马福安

今世称官至显秩者曰大人。求仕者莫不贵之。居是位者。恒膺其称。而难以副其实。徒知享用快意。而朝廷所以用我。士民所以望我者。未克稍酬其万一也。后日规模。皆匡居素定。然则士人闭门诵读。忽撄情富贵。豫拟吾后日当如何享用快意者。异日得志不几如上所云。以为苍生祸耶。予居长安。亦求仕者也。恐有类于是。故为之戒。以自励其志焉。

  大人论下    
马福安

大人之所以为大人者。不以爵而以德。不以名而以实。有其德之实。而名位称之。固足以敷宣皇猷。亮帝业。道济天下。流徽千载。即穷居野处。闇然不见于世。而言为世师。行为世法。固不因其蜷居蠖屈。而有所加损也。故有大人之体。有大人之用。体恶在。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盖赤子纯诚无伪。大人亦纯诚无伪。凡其治心持身。获上感下。无不如天地元气。贯彻周流。故自庸行庸言之信谨。以至善世不伐。德博而化。为龙德正中者。而归本于闲邪存诚。此干九二之大人也。用恶在。孟子曰。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其秉德刚健中正而纯粹精。故道义修身。功德被世。圣作物。而生各正其性命。以归于保合之太和。此干九五之大人也。故纯诚者其心。博厚者其德。明通者其识。公溥者其量。刚直以着其节。正大以见其情。清端以厉其守。和易以使人可亲。严毅以使人不可犯。其志非一身一家之私计。而怀天下之图。其事非苟且目前之为。而有百年万世之虑。夫如是。乃为并三才立人极之大人。而非一乡一国之士。并非服黼黻。被衮冕。徒窃高位。以震耀世俗者。所得同类而并讥之也。噫。大人之实之不见于天下久矣。三代下。非诸葛武侯范文正司马君实诸君子。吾谁与归。

  丙吉论      
杨绍文

论曰。吉非知大体者也。吉得于问牛。而失于不问人。因不问人。而问牛之事亦失。昔者孔子厩焚。曰伤人乎。不问马。夫畜与人。轻重之相隔悬殊也。孟子曰。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必有怵惕恻隐之心。恶有见人至死伤横道。而漠然不动者乎。呜呼。吉之视人不若牛矣。且夫事有缓急。有可待时而行。有不可待时而行。譬若火猝然燎于原。苟有介乎其侧者。将不待其职所禁御。而始取水而灌之也。今有人操水而立于其旁。而不一问。曰以待掌火者。是岂仁人乎哉。设使吉遇称戈立矛之事。岂亦将待岁竟而课殿最也。且吉亦并不知阴阳。君臣率。父子亲。贵贱不失。尊卑不逆。万物得所。是为阴阳和而寒暑自得其节。百姓。其为阴阳之不和孰大焉。释百姓不问。而恐阴阳不时。吾不知吉将何以理此阴阳也。吾固曰吉非知大体者也。昔文帝以决狱钱谷事问周勃。勃不能对。问陈平。平曰各有主者。宰相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民之宜。平一时口给。不足言也。吾特怪吉名相。有大臣之风。而其言缪戾若此。呜呼。不学之过欤。

  贵因      


某公抚浙。躬俭示人。途见圬者妇。衣采簪花。呼役拥之去。圬者故新娶也。探辕三日不获耗。乃弃庐捐具。得廿金。纳中军以请。公曰。忘之矣。引妇于庭。呼夫人出。则垢敝曳薪。从觚来。曰。夫人也如是。而业圬者。而过之。戒哉。饭脱粟遣归。归无家矣。乃自经死。程抚军在浙。虑杭之竹壁引火也。灾辄千百户。乃为土坯数方。置辕外。悬书令以坯易竹。役汹汹按户索金。而竹壁如初。江某守湖州。令既昏毋得篝镫。且夜巡门隙之有光者。则两系廪生以返。生盖朝市而夜读者也。以闻上官。乃调江。凌子曰。民者吾更不知何如。是固皆德民者也。程初令岭南。称循吏。按察山东时。居者行者颂德政。多可喜愕。以土易竹。昔之人。尝筹之。公乃行不以渐。又不付牧令绅士。而亟亟吏缘为奸。惜哉。孔子论美政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又曰。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某抚以俭耀民。意岂不美。顾欲揭同衾为人人厉。甚难悉也。江故不学无讥尔。自古公卿大臣为上广教化革敝俗。夫岂旦夕效哉。因而勿弛。革而勿张。优优下逮万物由庚。斯语也。吾尝为程抚岭南山左集跋后。而未视也。程去浙数年。前之聚而诟公者。知亦少少自咎矣。

  读昌黎集书后  
包世臣

道光乙酉。仲冬既望。觅食渡江。局蹐舟中。不自赖。步荒市。得昌黎集。首尾微有漫灭。昼夜诵之。察其笔势。生动矫异。与弱冠以前所见大殊。既卒业。因书其后曰。退之读鹖冠子。至贱生于无所用。中流失船。一壶千金者。而悲之。退之议淮西事。得情势。庶几一壶之用矣。然驷端犬杀邓析而用其竹刑。袁绍败于官渡。曰无颜复见田丰。杀之而后入。是故用其言而有功。则惧人之居其长也。不用其言而致败。则又惧人之形其短也。乌在其以失船而贵一壶哉。以予所闻近世事。惟故相阿文成公。持节堵青龙冈工。副将李荣吉以为进占得占。大工所深忌。宜缓之。得实而后进。以防陡蛰。文成斥其挠众。急趣之。既合龙。文武皆贺。惟荣吉不至。召之。则于坝上再拜使者曰。为荣吉谢公相。坝实未稳固。荣吉不敢以贺公相。故离工。致疏虞。督土料追压。阅两日。竟不守。文成中夜闻坝蛰。驰至。荣吉已挂缆落水。文成令曰。能生之者。官擢三等。兵吏赏千金。未几。舁荣吉至。文成垂涕。亲去其湿衣。以  上赐黑狐端罩护之。良久乃苏。文成遂自劾而荐荣吉。震旡咎者存乎悔。蔚为宗臣。岂不宜哉。退之又云。命与仇谋。亦文家形容。非事实。果退之而谋命于仇也。则不为前言也已。

  书韩退之上宰相书后          
王宝仁

以退之之贤。足数至宰相之门。书再三上而不得一见。无怪今之不能自通也。然退之当日。思行其道于天下。见不见。系乎道之行不行。其难宜也。今则非有行道之志。不过计时月。奉成例。一见而毕耳。而必繁其节目。人已至矣。曰未投文。而不得见也。文已投矣。曰未示期。而不得见也。胥吏挟此恣其求。阍人藉此张其势。而为之上者不知。知之亦以为体固宜尔夫。国家设有大臣。固将察吏治。作士气。达民情。今所谓察焉者。一接颜色而已。非有敷陈辨论。足知其人之究竟也。而节目之繁如此。虽有磊落非常之士。其不欷歔忾叹者鲜矣。无惑乎士气之不克振也。夫见之虽难。终得一见耳。以终得一见之人。而犹且中多间隔。则夫民情之壅于上闻者。不可想乎。吾读退之书而类及之。以志吾感云。

  奴祸      
王效成

官与官接。虽尊卑殊秩。而其为 朝廷之爵同。即掾史之末。亦将阶以入仕者。然而上下相交。必以奴与其间。百数十人。华章杂佩。彪彪然呼召呵叱。为之属者。惧为所谗格。势不得不温颜丰馈。以市其欢心。而奴曹遂以其谄求贱秽之身。俨然伸于士大夫之上。天下自节镇以至部尉署。繜繜皆是矣。且非独此也。据关津之要。权国政之出入。用狼吞乎商货。以资其淫酗赌博之用。而抱关之职。反供其颐指。若台隶然。是直抗其身于朝廷科则之中。而专职掌。夫蠹民生奸官制。其害不细矣。抑其摧败士大夫之廉耻尤甚哉。士大夫无耻。尚安知廉。天下有洁清士而与奴辈为缘者哉。咽气苟承。浸淫柔熟。其不率归于卑污者有几。呜呼。 国家严禁中人。不得与外廷事。其尊贵士大夫何如也。而为士大夫者。外庶民执事者不亲。顾反收召无赖以自壅蔽。而挫辱其同畴并等之人。甚或为所要制焉。抑不思其居卑属时受侮于若辈乎。易法令之堂宇而为奴蹂躏之场也。是何心哉。是何心哉。

  论赵恭毅公覆奏宋学士参款事     
姚莹

康熙四十七年七月。内阁学士宋大业奉   御书至南岳。复   命。奏参偏沅巡抚赵申乔不敬之款八。溺职之款六。赵公遵   旨回奏。得无罪。宋之倾陷。与公之孤危。天下知之矣。顾余窃怪立身如公。何以尚有馈宋七千金事也。公疏云。康熙四十二年六月。宋大业祭告南岳。赍   御书匾额。一到长沙。虚张声势。多方恐吓臣。长沙知府姜立广。从中传说。偪索多金。始容悬挂。臣敬畏天使。许以三千两。不允。加至七千两。令姜立广向布政使暂借库银。即令姜立广送七千两。随礼七百两。幕宾刘某张某。各索银一百两。共七千九百两。嗟乎。权贵之陵人也。虽公亦不能无慑耶。此银暂借库项。未言作何归补。疏后云。宋大业本年再至。欲援旧例。但至今日。派不可派。捐无可捐。仅令各官共送银一千两。随礼一百两。大拂其意。遂欲置臣于死。则前此之项。其为各官派捐可知也。疏又言。姜某所领司库银五千两。建造   御书楼。议捐四十二年俸工补项。是年冬。剿抚红苗。大师云集。一应锣锅账房运送米豆夫船供应犒赏诸费。皆借帑应用。而四十三四两年俸工。已捐修岳庙。其库项不可虚悬。署布政使张仕可详称。各州县愿将加一火耗之内。加捐五分。清补军需。督臣暨臣批准。至四十四年。因修道路桥梁。雇备江南船只。借动库银。又以四十五年俸工捐补。考四十三年。公题估修南岳庙疏。称相度料估。需银三万九千三百六两。自知县以上各官捐俸修葺。及后修   御书楼有捐。军需有捐。道路桥梁船只有捐。四年之中无岁不捐。俸工不足。加以火耗。此皆取诸司府州县者。而复有派送宋学士前后九千余金之事。是时公方严裁州县私派重征。参劾之章数十上。而此等派捐之事。顾频为不已。欲使属官无怨。其可得乎。再考四十三年八月。姜立广以隐匿宁乡县亏空。为公题参。盖在馈送宋学士之后。夫不参姜之为宋索贿。而参其隐匿亏空。岂公亦投鼠忌器耶。嗟乎。赵公身为巡抚。以清节上蒙知遇。而事势所迫。犹不能无派累属官以馈权贵之事。则府州县以下。其为人所威怵者更不知凡几。巡抚派之属官。属官将派之何人乎。稍知自爱者。皆不朘削民膏。欲其并亏空而无之。不可得矣。先是四十三年。有奏请给各官养廉。禁征火耗者。   上命各省督抚议。公言各官贤愚不等。现许征收一分。尚恐浮收一分之外。今再给银。诚恐利欲熏心。巧借倾销起解名色。藉取火耗。是既有损于国。仍无益于民。   上纳公言。至雍正中。乃定归火耗于上。而给养廉于官。其后官解钱粮。倾销火耗无出。仍不能不私取于民。公言诚有验矣。而因事派捐俸工养廉犹不足。一切办公无不责之州县所在。以亏空参劾者后先相望。以至于今也。悲夫。

  安徽布政使司题名碑代邱方伯作         
陆继辂

自昌黎撰河南府同官记。历宋明以来作者。往往有题名碑文见于集中。夫国家任官。以熙庶绩。各视其人之德与才。以为贵贱。而亦未尝无才德之不足以副者。厕乎其间。当其时或不甚相远也。逮其后乃昭然如黑白之分。盖愈久而愈不掩焉。是以君子敬其名。名也者。所以使百世之后。考其行之醇疵。与夫职之称否者也。 国朝沿明制。各直省置布政司一人。凡守土之吏。咸隶焉。大江之南。地大物博。   高宗纯皇帝知其不易为。特析而三之。而安徽所属。犹八府五直隶州。以水旱之不常。盗窃之间作。征令期会。已几几乎日不暇给。又况处其下者其。聪明才力既各有所挟持。而临之在上者。又不能无识与学之互异。苟喜怒之偶偏。嗜好之微着。皆足以启窥伺之端。而衰刚正之气。是可惧也。余以乙科出为县令。再踬再起。仰蒙  圣天子特达之知。累邀不次之擢。数年之间。洊至岳牧。此宜何如报称高厚者。而时清政举。无可兴革。兢兢焉素餐是惧。实之不存。名将安附。抑吾闻之。儒者立身。要诸毕世。君子为政。征于去思。他日有指其名而为之慨然兴怀者乎。则是碑也。抑亦无言之监史。而自儆之箴铭矣。碑自乾隆二十五年分藩闽中许公松佶始安庆。至今道光八年。凡题名若干人。

  请祛督抚大吏蒙蔽疏道光十二年      
裘元俊

窃查入夏以来。雨泽愆期。风威不敛。前经尚书耆英。以阴阳间隔。由庶司百职废弛之故。当先澄叙官常。整饬吏事。奏奉  上谕。着在京部院旗营各衙门堂官务矢公忠随时认真查核庶几各司公勤称职庶可清和咸理等因钦此。仰见我  皇上精一图治。宵旰勤求之至意。臣愚以为恒风之象曰蒙。第蒙之在小臣者其獘浅。而蒙之在大臣者其獘深。且蒙之在京员者其害轻。而蒙之在督抚者其害重。臣谓今日之巧为蒙。而又敢为蒙。以致戾和甘者。惟督抚大吏为最甚耳。即如湖南逆猺赵金陇一案。其制办器械。铸造枪。匪伊朝夕。且闻该逆出入。并用旗帜护卫。向来该地方官。何以竟毫无觉察。查道光十年。前任抚臣程祖洛曾奏该省命盗案件。自嘉庆二十一年后。州县不报起限。臬司亦不汇册详咨。经年累月。延搁不办。是该逆猺之明目张胆。敢于作乱。皆平日督抚地方官之苟且养痈。有以致之。及至愚顽蠢动。劳师糜饷。而从前冥昧酿事诸臣。仍安富尊荣。曾无咎及之者。是督抚得以因循享其乐。而独以忧勤归之  皇上也。又如直隶尹老须等习教传徒之案。煽惑至三省之远。句结至数千人之众。地方官皆如瞶如聋。前奉 敕交直隶总督查办。乃竟以该犯等委系良民朦混完结。今已破案。该督又不早自引咎。并将前次委查各员严参惩办。而于奉  旨查取各官职名议处。仍迁延时日。使之腼颜在任。以徐为弥缝保位之计。是该督等既巳苟且养痈蒙于前。而又欲为劣员巧脱以蒙于后也。又如广东惠廉等府会匪煽布。该督抚既无化导之本。又无禁制之法。且更于鸦片烟流毒害民。钦奉  谕旨。交该督确加查核。杜绝来源。乃该督等覆奏。竟推诿他省。并以销路无从尽遏。巧为搪塞。不自愧办理无术。转若以 敕禁为多事者。今闻该省竟有包揽鸦片烟行户。每年坐收内地银数百万两。转发泛海出洋。该督抚视为无关紧要。并不查问。又如江西南赣二府民情犷悍。道光十年。经该抚奏准。拜会抢劫讹诈逞凶之案。请加重治罪。臣近闻该处实在会匪。并未能认真查办。转将并未入会抢劫之平民。偶犯罪愆。均加重问拟。又如福建漳泉等府聚众劫杀灭尸之案。往往数年不为缉凶。地方官废弃 国法。该督抚亦置若罔闻。又如顺天府经步军统领衙门及都察院交审之案。该府尹转批所属。因循拖累。数月不为提审者。不知凡几。至于江南宿迁。山东茌平东阿。河南安阳汤阴等县。冲途大路。劫掠屡见。盗贼肆行。未闻督抚据实参办。云贵四川等省。罂粟地。红黑贼匪。结党扰害。而该督抚均未能实力查禁。他如近年地震水溢之灾。大吏毫无愧悚。而视为属员保荐之快捷方式。甚至 圣主如纶如綍之诏。再三教诰。亦等于弁髦而不行。如此之类。不可胜数。此臣所谓今之巧为蒙。而又敢为蒙。惟督抚大吏为最甚。以致戾和甘者也。

臣窃见近日以来。浓云密布。油然欲雨。旋即被风吹散。此即  圣恩优渥。而为督抚大吏蒙蔽。以致泽不下究之象也。其示见于京畿者。   天意或欲  圣主之惩警其蒙也。夫大法而后小廉。上行而后下效。理有固然。故督抚能秉公忠。则属吏未有不勉为贤能者。督抚惟务欺罔。则属吏未有不趋于贪诈者。若所属地方。至于废弛之甚。是州县之庸劣即督抚之整率无状也。若徒严于小臣而宽于大臣。不过归咎一二州县。而督抚则爵禄依然。泄沓依然。更复何所畏惧。如此而欲吏治之整饬。民风之端厚。是犹浊其源而思清其流也。臣愚以为地方各官贤不肖之举劾。惟在督抚之明察。而各督抚贤不肖之黜陟。惟恃  圣心之独断。伏祈  皇上以雷霆之用。济雨露之施。由地方教匪盗贼积案之多。而验道府州县之不职。即由所属道府州县不职之多。而验督抚大吏之不职。  圣鉴如神。权衡不爽。赏罚并行。刚柔互用。使天下之督抚知懔  天威。而不敢以好恶之私轻为尝试。庶天下之州县知惧督抚。而不复以诪张之幻巧为逢迎。如此。则蒙蔽之习除。 化泽下究。民隐上达。而和甘立召矣。

  端表率杜獘源疏      
监察御史富兴阿

窃惟今之鄙习。莫甚于外省贪鄙瞻徇。视为固然。大吏首倡。属吏因之。以致库款亏欠。吏治废弛。谨择其尤者。请  旨严禁以肃吏治事。夫州县之亏空。几天下。无一州一县而无亏空者。每届数十年。未有不清查。一经清查。动辄千万。或数千万。虽云设法弥补。徒有其名。实则半饱州县私囊。半盈督抚两司道府行橐。实亏则我  君之府库也。州县之亏空。断不能瞒道府之耳目。道府若不知州县之亏空。是道府形同木偶。傥州县之有劣款。又安望道府之查察耶。至道府之所以不能揭者。受州县三节两寿之陋规。寻常之馈赠。道府明知而不问也。督抚两司不知也。此数十年之积习。近则州县之亏空。上至督抚两司。下至道府。无不俱知。始则州县亏空。道府代州县向督抚两司隐瞒。近则督抚代升任调任州县向接任署任州县关说。始则州县缺出。两司拣员具详。督抚核定准驳。近则督抚示意两司。某某升调。两司遵照具详。仕风愈趋愈下。愈出愈奇。盖缘督抚于一省之中。某缺肥。某缺瘠。久识之于中。迨经出缺。或于平日馈赠者是升是调。或于请托奔竞者。是升是调。或于亲知故旧者。是升是调。一经得升得调之员。则即取偿于是缺。缺分愈肥。亏空愈重。狡诈之员。即因此而挟制。上司受其贿属。即不敢不代为徇隐。狡诈得计。庸愚者亦相率效尤。挟制之风。几天下。小民维正之供  君上之库款。尚忍于徇隐其虐民之事贪玩之习。何不可代为消弥。外省通同一气。凡事无不化大为小。化小为无。迨养成巨患。不可收拾。止于罢斥。坐拥厚资。优游林下。所贻忧者祗  君上一人而已。

至首县最为督抚所信用。亦最能挟制督抚。凡督抚所需。无不系首县备办。督抚之嗜好。婚丧庆吊。亦系首县致信于通省官员。始则暮夜之金。近则明目张胆。恬不为怪。督抚保荐属员卓异后。即拜认师生。受爵公朝。拜恩私室。一切营私苟且之事。即无不对师谈论。更有甚者。并未保荐卓异。亦夤缘拜认师生。大意总在营私。更可招摇夸耀。我   宣宗成皇帝深恶此习。严行申禁。至再至三。无如积习久惯。利之所在。仍阳奉阴违。查定例。一省应征正款若干。杂款若干。州县应解藩库若干。藩库应解部库若干。若每年按例将银解至部库。部库何至短绌。州县何至亏空。又何用清查。藩司果能正己不阿。督抚清廉不徇情面。州县一经欠解。始则予限严催。继则从严参办。何至成尾大不掉之势。乃动辄借口于州县赔累。   宣宗成皇帝视民如伤。地方一经水旱 恩膏立沛。蠲赈兼施。当经费支绌之时。上年江南数省水灾。恐各省起解银两。缓不济急。先发部库之银振恤。是养民之政。皆出自  君上。州县之赔累。何由而起。现自督抚以至州县。在官去任一切服用。买良田起楼阁。或自行捐升。或子孙援例。皆百姓之膏脂。与  君上之库藏也。若不明定科条。  干纲独断。势不能挽此狂澜。臣愚昧请  旨饬下户部。于每年各省报征后。将各省开具简明清单。某省应解部库正款及杂款若干两。某省业已全行起解。某省起解若干两。具奏。  皇上择欠解最多之省。将督抚藩司罢革。留于该省催征。俟州县欠款解齐。方准各回旗籍。其虽未能全解部库。欠数较少者。予以处分限期。州县例准库存之款。则准一年二年时。将上年存款起解藩库。藩库例准存库之款。则准二年三年时。即将上一年之款起解部库。如此定以限制。则部臣亦不敢颟顸。督抚亦必知所儆惕。上司既不能代属员徇隐。属员即不贿赠上司。上司于属员既无授受。即无所挟制回护。傥属员有贪墨之。蠹民之事。皆可随时参劾。于 国计民生。实有裨益。并请 饬下直省大吏。各秉天良。清廉自持。正己率属。毋为己身谋。毋为子孙计。常思祖父遭逢之  旷典。本身渥沐之  厚恩。凡于 国家有益之事。不计利害。须一身担荷。毋存诿过  君父之念。吏治自必蒸蒸日上矣。

  禁言祥瑞疏同治十二年        
给事中边宝泉

窃惟贡谀献媚。端必有所由开。而杜渐防微。机贵严于先见祥瑞之说。 盛世不言。即丰年为瑞一语。亦谓年谷顺成。民安其业。以是为瑞焉耳。未闻有水旱频仍。民生凋敝之余。而犹复陈嘉祥谈瑞应者也。自汉迄唐。臣下竞言祥瑞。其始倡之者一二人。其獘至于一草一木。争献无已。侈逸上心。愚惑天下。莫此为甚。臣恭阅邸钞。大学士直隶总督李鸿章奏。清苑县暨广平府等属呈报麦秀两歧。并进呈麦样。以为灵异。此折中外传述。物议纷纷。考之宋太祖干德四年。澶州濮阳县麦秀两歧至五六歧。各数十本不等。神宗时深州麦两歧者四十亩。徽宗政和二年。蔡州麦一茎两歧至七八歧。近约十余亩。远或连野。一代如此。他代更不可枚举。臣少居乡里。每见麦非甚歉。双歧往往有之。推原其故。或地力有余。或得气偏厚。皆足以致之。物理之常。何异之有。即以瑞应言之。汉章帝时。大臣以嘉谷芝草诸瑞。议改元章和。当时何敞据经义面责宋由袁安。由安惧不敢答。至元马端临纂文献通考。乃举历代祥瑞。统谓之物异。夫祥且谓之异。今以恒有无异之物而以为祥。可乎。上年直隶水灾之大。为数十年所未有。畿辅东南。几成泽国。至不获已。而集捐外省。发粟京仓。议振议蠲。动劳  宸虑。迄今田庐没于水者。所在多有。就令今年二麦丰收。犹不足补上年之歉。况收成多者不过五六分。近闻永定河甫经蒇工。北岸又行溃决。顺天南路州县。暨保定天津各属。各河亦多漫溢。秋稼并间有被蝗之处。双歧之祥。抑又何取。大抵逢迎谀谄乃庸劣州县之故习。遇事揣摩。希图见好上官。而绅衿之无行者因而藉端贡媚。摭拾微物。妄事揄扬。獘实由此。现值边省军务未竣。民困未苏。该督臣身膺疆寄。名望素隆。当敬体   皇太后  皇上宵旰之忧勤。效何敞之公忠。惩宋由袁安之导媚。如果各方收成丰稔。届时奏报。即所以仰慰  宸廑。于此等庸劣官绅。宜明晓以物理之常不足为异。以绝其迎合之私。岂可侈为嘉祥。据以入告。原折亦称岂矜瑞应。明知之而故蹈之。抑又何欤。至于渔阳旧事。乃其时民殷物阜。百姓乐张堪之为政而歌之。直隶灾患频仍。小民流离可悯。乃竟饰为瑞应。上渎  宸听。而又援据古人。以为比例。阳为归美于 朝廷。阴实自誉其政绩。窃恐此端一开。地方官相率效尤。务为粉饰。流獘有不可胜言者。溯查同治元年 殿廷考试。翰林院庶吉士严辰。曲意颂扬。当奉  旨严饬。中外同钦。夫严辰。草茅一新进耳。犹且明降  谕旨。以戒将来。况督抚大吏倡言祥瑞。于治道人心。关系尤巨。相应请  旨训饬。庶各省有所儆惕。不致长浮夸而荒实政。天下幸甚。臣为预防流獘起见。冒昧直陈。是否有当。伏乞   皇太后  皇上圣鉴。

  上蒋砺堂制府师书         
张澍

澍上言。某自释褐至今日。受夫子栽培之恩厚矣。受恩厚则期望深。期望深。则报称难。思欲以言为赠。恐招位卑言高之。既重思之。则有不敢言而不忍不言之者。爰冒昧言之。吾夫子素以聪察自信者也。而澍则病夫子之耳目不周。何也。盖夫子寄耳目于他人。而耳目反为他人用耳。古人有言曰。兼听则公。偏听则惑。夫子似用其偏者也。方其将至蜀也。大小属吏。咸焉。谓离娄之明。必见秋毫。却雍之智。能察眉睫。胥矫情饰貌。减骑薄庖。以自澡厉。迨甄节甫。而奏章即飞。参劾若而人。保荐若而人。远近骇污。目笑腹诽。皆窃议夫子之不明。以为所弹者岂无饕餮。而悃愊无华者居多。所举者岂无廉隅。而簠簋不饬者大半。即如重庆守某。忌前黩货。而曰廉干有为。江津令某。佞佛斋僧。而曰勤能不懈。品题失实。大率类此。某闻偶语。亦为赧颜。夫不听人言其失也骄。而轻听人言又失之闇。然能察言者必能知言。知言则能知人。如不知其人之为贤而易其言。后必卷舌不言。而为此墨墨也。不知其人之不肖而信其言。甚且挟私妄言。以售其营营也。某畴昔所期于夫子者。汉则如文翁之厉学崇儒。武侯之循名责实。唐则如韦皋之恩威济。魏之刚直无避。不使昔人专美于前。而不料夫子之愎而矜也。盖不虚则不明。不明则不公。况乃徇情市恩以博宽大乎。若某之宰邑。殚精竭虑。无蠹不剔。有利皆兴。虽曰峭涧。实则甘雨。可谓不得于百姓者矣。而以飞语。即为荧听。朱异见枉。何况他人。伏闻事师之道。无犯无隐。自昔贤哲。必纳谠言。辄效忠尽以为箴规。尚希霁威。俯采刍议。恕其狂直。无任屏营。

  复钱伯玉同年书  
邹鸣鹤

承屡辱手书。所以期望策厉之者备至。我辈一入官场。多谀词而少谏诤。加以略有声望。不知者誉以非分。其知者更易阿私。竟有终身怙过。终身不闻箴戒者。有始无终。职是之故。如阁下直谅良友。何可多得。鹤非怙过者。敢忘良友良箴哉。来书云。鹤任事勇敢而稍阔略。待人宽恕而稍瞻徇。长于应变而短于守经。精于综核而疏于会计。此非阁下靳予之。乃正阁下过誉之也。实则勇敢二字。半激于公义。半迫于事势。青天白日。而云雾蒙之。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施舍气象。尚非圣人所谓刚者也。阔略则任首邑时诚有之。近日颇自检点。深以自信过坚之病。时时戒心。应变二字。亦因时势起见。言所不得不言。任所不得不任也。守经则十年入仕以来。不但无嗜好。几几无房帏。不但忘厚实。几几忘温饱。不但以公事勉终朝。且以良心课清夜。苦思力索。于人所不见不闻之地。力求无憾即安。十年来如一日。惟迂生辛苦自知之耳。综核则以两年入幕两年首剧得之。不过谙熟豫中一省耳。会计则真非所长。近颇加意及之。而蹊径不熟。断续难免。阁下诚知我病根者。若宽恕。则初入仕时大不以为然。十年来半由于读书有悟。半由于阅历有得。始决意行之。而不避太宽太恕之名。不可不为阁下切言之也。近日官场已成苦海。州县尤为下流所归。自诒伊戚。十之三因事受累。十之七为上者。近人情之獘。不过恐损己之声名。说官话之獘。竟是不顾人之死活。不顾人之死活而有益于国事。则亦不顾已耳。无益而反损之。何为者也。鹤窃以为大处必不可瞻徇。小处则不可不瞻徇。瞻徇以为己则私。瞻徇以为国为人则私而犹之大公。范文正曲体人情。欧阳文忠细问家事。人情体矣。而必曲体。家事问矣。而必细问。必如此方餍心切理。实在可行也。此一层为近日秉大权持大体者。王霸纯杂关头。最宜究心。若标准取其清。条教取其严。综理取其细。乃必不可少之经纶。论治术者皆能言之。而非其大本大原所在也。即如仓库一说。今日大患在贫。为国为己。均应从此处立脚。尊函屡言之。所患诚为扼要。然盈千累万之亏。以纵恣致之。即置重典。亦所应得。其或接自前任。或实系公用。将与无故自亏者。一律绳之乎。即无故自亏者。其人一无足取斯已矣。傥内行修洁。公事完善。惟此出入一节。或以食指繁多。或以经理才绌。将以此没其全体乎。且以此锢其终身乎。历观古贤臣救时名论。无不以培元气整风俗惜人才为根本。大患在贫。却不沾沾然在救贫设法。此中义理甚大。消息甚微。非用心公而见理明者未能尽澈。近世如颜惺甫孙寄圃数公。实能见及此意。清而不刻。用至因人受累。固不如费筠圃董观桥黎湛溪帅仙舟诸公之完善。究不失为儒者用心。以视溪刻寡恩之辈。其志趋岂可同日语哉。阁下有体有用。立心中正。断不为苛细者之所为。但恐于先自立而后立人一义。界限太明。又或于下位曲折万难情形未能深悉。遂以为若辈自贻伊戚。不得不尔也。为己切则事无可办。下情隔则事不能办。夫子于邦家之达。质直好义而外。曰察曰观曰虑。为之内外曲折印证。而后质直好义乃可行。而后邦家乃必达也。有味乎其言之哉。鹤于学问一道。所知过于所行。治术一道。所志过于所为。返躬自责之不遑。而犹欲多其辞说者。茫茫斯世。能任事者几人。能任事而解事者更复几人。阁下识我深。爱我至。鹤亦愿献此刍荛。以报我知己。以成我知己。为明体达用第一流人物。遂不觉倾倒而出之也。如有未尽。希赐往复。以求至理。敢不服膺。伏惟珍摄。不尽欲宣。

  上梅伯言先生书  
龙启瑞

忆前岁春间。蒙赐先人陷幽之文。当即肃复敬申哀谢。道远未知何时得达。比逆贼踰岭出。息耗益梗不通。闻先生陷危城中。曾作二诗感怀。末由奉寄。嗣于新之方伯处。知先生已脱贼自归。移家黄墅。为之欣忭者弥日。会粤西土匪益炽。牵于集乡兵。议团费。终日卒卒。唇吻枯燥。逮晚不得休息。又地方官相与违难。噫气填胸肺间。因自戒执笔。恐发摅太过。以益时忌。故不能以一函询近况。道款曲。然依企之诚。则未尝一日而寘诸怀也。伏惟遯休闲。兴居安善。金陵异族偪处。闻数十里外村落。尚可安居。未审近复何如。忧患播迁之余。以道自胜。亲近图史。神明不衰。固为先生视之耳。近年变端殊大。非前时意料所及。然先生文集中上汪尚书书已言之。良佩深识远见。抑某窃有进者。奸民固非重州县之权不办。今州县虽无权。然察一结盟聚党之奸民。固力有余也。特上之督抚不担代处分。又乐以容忍欺饰为事。有一二能办之员。且多方驳饬之。使逆知吾意而不敢为。然督抚亦非真以为事之宜如此也。大抵容身固宠。视疆场若无与。苟及吾身。幸无事。他日自有执其咎者。又上之则有宰相风示意旨。谓水旱盗贼。不当以时入告。上烦  圣虑。国家经费有常。不许以毛发细故。辄请动用。由前之说。固非古大臣之所以事君矣。由后之说。其所以防冒滥。非不善也。然疆吏因此而不敢办盗。逮其溃决。则所费者愈多。为督抚者。类皆儒生寒素。夙昔援引迁擢。不能不藉助于宰相。如不谘而后行。则事必不成而有碍。是以受戒莫敢复言。盖以某所闻皆如是也。金田会匪。芽于道光十四五年。某作秀才时已微知之。彼时巡抚某公方日以游山赋诗饮酒为乐。继之者犹不办盗。又继之者则所谓窥时相意旨者是也。当其时冯云山韦振胡以洸等。盖无人不为本地绅民指控。拘于囹圄者数月。府县以为无是事也。而故纵之。逮其起事。始以八百人聚于桂平之紫金山。绅民知必为巨患。集乡兵千余。自备口粮器械。欲往剿捕。具公揭于道府。但请委员督视。使知非私。而杀人得免于抵偿。盖其时粤西初有团练。而民之畏法如此。道府顾置之不问。绅民再三催促。始委一候补知县萨某应之。而夫马又不时给。委员因逡巡不去。贼聚党瞬至巨万。团练弱。且嗛官兵之莫为助。遂撒手。而贼势滔天矣。盖某所闻于官中者如此。此不能不为之太息痛恨也。

今天下州县多矣。即一省不下数十百余。安得尽贤者为之。惟督抚得人。则州县不期而自治。督抚不欺蒙 皇上。则州县亦必不敢欺蒙督抚。此其势然也。窃谓如先生之论。使州县得入为御史。固足以激励人材。而建白不至为空言。然列荐牍而上之者。督抚也。如使他人荐之。恐非时政所宜。亦未必遂公且明于督抚。州县虽贤。安能违其意而自致于高明哉。惟宰相实有抑扬督抚之权。督抚皆得其一言以为事势之轻重。故从古天下之治乱。未有不由乎宰相者。今粤西之始祸可已。此盖先生文之所未及者。故某引伸其说。以为世鉴。先生其然之否耶。数年里居。因团练事与官吏交涉。窃见今之所患。有甚于昔。殆亲见前人之覆辙而躬自蹈之者。如使一误再误。则为忧更大。去冬曾据实沥情入告  庙堂。初意极为慎重。浸淫为持魁柄者所遏。彼人不能扼我。而能忌我。又贼势滋蔓。凡乡团之良。如唐子实辈。皆败不出。某于是不得不奉母引去。忌我者亦不能留也。盖某之所以出处进退者如此。其委折非言可尽。自十月十一日。自家起程。今日始抵衡阳。将取道襄樊以达秦中。谒见座师王雁汀中丞。择便地安置老弱。再图北上。今之时势。谈何容易。况以空疏无据者为之。其能有万一之济耶。傥容隐居奉母。偷得一宽间寂寞之滨。则私愿已足。先生其必有以教我。涤笙侍郎一军。居然近今豪杰。观其起事之始。其气足以吞川渎。撼山岳。而幕下人才。亦皆一往无前。凌厉盖世。宜其有以慑凶顽而吐气也。然自九江而下。贼愈悍。我愈孤。江北之蜂屯蚁聚者。其志量尤不可窥测。则恃苍生之福命为之。涤笙到此。则更为其难。前岁感怀二律。并今岁立春日寄怀近作。附录呈正。道远。书何能悉。

  上严渭春中丞论用人处事书      
李宗羲

直道不行久矣。况以汲长孺之戆。而与卫霍周旋。未有能水乳者。若能高卧东山。诚万全策。设或 朝命敦迫。旌麾再出。改节易操。在公断不至此。然而知言养气之学。似不妨精益求精也。大抵用人不宜轻信。信之太轻。恐人心难测。始信不免终疑矣。遇事不宜骤发。发之太骤。恐事机忽变。能发未必能收矣。此二者皆由于性急。性急则不暇审择。故所用者或有负心之人。所办者不无过当之事。宗羲相随数载。受知最深。而知公者。亦莫如宗羲。故敢沥胆披肝。尽言无隐。夫以公居心之光明。办事之勤敏。何往不宜。岂犹待区区过虑者。然疾行则喘。过刚则折。理也。亦势也。兹当远别。敬陈一得之愚。伏惟留备采择。

  复吴竹如方伯书  
舒化民

二十八日接到手教。奖誉过当。感交。沧浪孺子。岂真知道。惟听者自有会心耳。往见白帖荐士书。谓欲使知我形体已悴。志气已惫。独好才喜士之心未死。仆亦谓形体已悴。志气已衰。独忧悯生民疾苦之心未死。所以幸遇大君子之前。不自觉其言之所至有当于事理否也。乃不鄙为迂腐。尚欲诱之使言。寸草有心。何敢缄默。窃惟阁下清操介性。律己甚严。而和厚谦冲。复予人可近。韩魏公明足以烛人之奸。而未尝形于辞色。且必留人以容身之地。此求之古贤中。何可多得。所云端本善则之实。夫何愧焉。而潜移默化之未臻者。诚如所论近日仕途。积习沈痼。挽回人心。非易易也。偶忆二十年前。仆为县令时。锺云亭制府。程月川中丞。俱尚为方伯。李复斋廉访。初守泰沂两郡。旋秉臬事。其时每遇切要之件。于文札之外。另加以函。所以与属官书。如保甲。如缉捕。如听讼。如书院仓储等事。谆切诰诫。不一而足。且俱刻以训饬各属。而贺耦耕制府为方伯时。纂经世文编内。亦采辑数条。其时为县令者。如梁楚芗中丞之尹峄县。徐树人廉访之尹泰安。宗小棠大京兆之尹乐陵。王英斋观察之尹清平。类皆于遵办禀牍中。自抒议论。闲亦附以条陈。而上宪又每加之宏奖。或且通饬照行。稍着政声。固莫不愿以见长。即中平材具。亦无不争濯磨而供职分。当其时。并不知有夤缘请托之路。亦无所谓揣摩风气之术。诚难得之遭逢也。而此风实自李复斋先生开之。至今流风余韵。尚着人口而洽人心。诚以属吏奉有宪函。每觉倍形振奋。花笺两柬。胜官文书十倍矣。读陆清献公手辑政摘要一书。中载王阳明刘忠宣公数事。不觉暗合。录呈附览焉。出行前导。例有肃静回避二牌。亦行辟人之义也。阳明先生开抚南赣。易其字曰求通民情。愿闻己过。肃静欲使无言。闻过则招之使言。回避欲其不见。通情则召之来见。当时不闻以先生为亵体。但觉开诚布公。人人得至督抚之前直达所见。利安得不兴。獘安得不剔。政事安得不粹美乎。刘忠宣公抚两粤。凡有事行司道府县。不用官封朱点当堂开拆。但照同辈往来例则。单帖具名。另用副启。开陈事宜。末后亲填四字云。大夏顿首。当时亦不闻以公为亵体。而下司凡领公札。感激慕化。尽心奉行。如严谴之伺其后。德威惟畏。岂不信欤。近者太蒙王公抚江西。守令来谒。不循旧例庭参。邀入后堂。每二人一见。左右列坐。身自北面。烹茶细谈。问所治利病。观其人之心事识见议论年力。俟出即疏其大略。复邀二人入。亦如之。不厌烦劳。不嫌降节。委蛇数日之间。通省官吏贤否。思过半矣。人见公留心如此。贤者益劝。否者易节。盖有化枉为直之微机焉。此三事。皆为抚按之良法也。良法何常生于居高者之美意。苟存其意。推而广之。各随其时。各随其地。美意无穷。则良法无穷。化民谨按。居高位者。陶铸官民。各有性情。各有措施。原不一辙。蔡端明长于政事。与客专言文章不言政事。欧阳文忠长于文章。与客专言政事不言文章。各能造就人才。包孝肃治开封尚严明。欧阳公治开封尚宽厚。各用其长而不相悖。但能开诚布公。随时随地。精力以行之。即化枉为直之机寓此矣。惟言教不如身教之易从。法令不如德礼之易感。此又良法美意之本原。而潜移默化之妙用也。

  与曾涤生侍郎书 
刘蓉

士之进说于门下者多矣。亦曾有建宏图。规远略。陈天下之大计者乎。翁妪之智。不出豆箪之间。吾固知其无有也。亦曾有献忠言。陈谠论。攻执事之短。而摘其瑕者乎。投策而干进。献谀言以取容悦。吾尤知其无有也。然则执事所饱闻而餍听者。浅夫小儒。道听涂说之流。街谈巷议之伦耳。惟善人能受尽言。而君子乐成人之美。执事今世所谓贤者。有忠言至计而不以告。非所以待大贤。而抑非有道君子之所以自处。故辄贡其瞽言。大且深者不欲遽及。而浅薄者有不足陈。则请麤发其端。执事试平心察焉。扩其量以受之。以为可采。将继此而有进。若罪其冒昧。斥而不录。则执事之过咎。非吾党之责矣。称执事之能者。曰文祖韩愈也。诗法黄庭坚也。奏疏所陈。欧阳修苏轼之伦。志量所蓄。陆贽范仲淹之亚也。数者诚足以暴于天下矣。道丧而文敝。得一二贤者起而振之。岂曰小补。然此特士君子不得志于时。而有待于后者之所为耳。既已达而在上矣。则当行道于天下。以宏济艰难为心。而尚思以区区之词翰自见。不亦左欤。托文采以庇身而政纲不问。藉诗酒以娱日而吏事不修。陋习相承。已非一日。君子推原祸殃所自始。将唾弃之不暇。忍复蹈覆轨而躬为之驾哉。大疏所陈。动关至计。是固有言人所不能言不敢言者。然言之而未见其效。遂足以塞大臣之责乎。 国是未见其益。而闻望因以日隆。度贤者之心。不能不以是歉然于怀也。若夫陆范之志量则远矣。二子者。遇已隆而志则未伸。学已正而道或未尽。然匡主济时之略。先忧后乐之怀。实足以信当时。名后世。执事雅量及此。庶能任天下之重者。亦望陈古训以自鉴。而不矜于气。规大道以自广。而务宏其度。集思广益。庶几近之。若规永叔子瞻之节概以自多。采退之鲁直之词华以自豪。此承平无事之世。所为优游以养大臣之望者。而非今时之所急需。以无救于治乱之数也。颂执事之贤者。曰其廉可师。明执事之志者。曰以身徇国。虽执事之自许也亦然。曰不爱钱。不惜死。壮哉言乎。虽然。以此二者明执事自待之志。为戡乱济时之本焉可矣。若以慰天下贤豪之望。尽大臣报国之忠。则岂但已哉。贪夫之徇利也。如蚁蚋之竞逐于粪壤。埋首殒身。而自以为得。于此有人焉。志节皎然。大利当前而不动。可不谓贤乎。然自君子观之。特亦士行之一节耳。贞女之自号于众曰。吾能不淫。不淫遂足以该淑媛之贤德乎。不规其大。而遽以自旌。则何其见之陋也。今天下祸乱方兴。士气弥懦。欲驱天下智勇材辨之士。弃坟墓。捐亲戚。出没锋镝之余。与死寇相角逐。非赏不劝。汉高捐四千户封赵壮士。而陈豨授首。项羽印刓不忍予。而韩信陈平闲行以急去。故滥赏则志士耻与庸竖为侪。而吝赏则抑无以系豪杰之心。以廉自奖则亦将以廉绳人。而功名之士乃掉臂而思去之矣。故曰。廉介之操。以语执事自待之志可也。大臣之道盖不止此。而抑非可以泛责之人人者也。

  与江岷樵廉访书  
刘蓉

前因憩亭观察率师赴江右之援。老筠往参军事。要与偕去。弟念湘勇皆新集之卒。而将勇诸君子。抑非素娴乎此者。或致疏失。殊损声威。亦甚思厕身其间。勉竭愚虑。以孚众志而一士心。相与迅扫妖氛。藉图良觌。顾先慈窀穸之营。迄今未就。诚不忍遽以墨绖从事。遂尔中辍。翘首旌麾。徒增怅想。比闻章门屡塌城垣。而卒蒙捄护。履险如夷。江省士民。同声钦戴。当台方入城之初。南中知好。固已预信其然。而区区保障一方。抑未足展尊兄之夙抱也。顷涤公出示手翰。并老筠书。藉悉计虑深远。谋画周详。大勋之成。计日可集。第闻以马镇殉难之故。与彼中大吏意见未洽。大将先登陷阵。而麾下将弁无能翼护。甚或坐视其死而不为之援。此岂复有人理者。苟不加惩。何以戒后。而彼或龂龂争之。以未尝躬历戎行。不达军威所以不振之故耳。戎政当废弛之后。一切治军行法。皆出以优容姑息之意。一用不测之威。则駴为未尝经见之事。而窃窃议之。盖耳目狃于故常。而才识智虑。或颇近庸陋。而不闻大略。宜不足以及此。即其别有他意。要亦庸夫浅俗之恒情。而未足深怪也。然则彼所执者。殆皆不足较量。而竭忠诚以相感孚。俾持异论者转旋于不自觉。抑又君子之所宜自勉者。古大臣际衰乱之世。处昏浊之朝。与庸竖佥壬相侪伍。既不忍坐视纲常沦胥。生民涂炭。而思竭吾力以救之。抑不得不贬损丰采。委蛇隐忍。以求共济。如狄梁公李文正之为者。其所处为最难。而用心为特苦。千载而下。犹将鉴其孤忠。盖宛转以运机权。而不诡于正。论者或诮其委曲已甚。不知非此不足与有为也。乃者涤帅以事多掣肘之故。不满意于公。弟尝劝之。以谓当国家多难之秋。总宜以宏济艰难为念。彼即不必皆贤。而未必至于不肖。正使遂至不肖。然既不幸与斯人并世而生。又不幸与之同僚共事。亦惟有推诚相与婉曲求济之一法。譬人家猝遭祸变。门祚颠危。岌岌可虑。而父兄子弟。方各以私意相竞。则必为之竭诚殚虑。垂涕泣相劝戒。至于甚不可回。犹再三反复焉而不厌。其有可调护之方。虽夙昔所不屑为。犹不惮躬为之。惟其为宗祀存亡所系。痛切于身。而不忍以秦越视也。故为大臣者。诚有公忠体国之心。则将恪慎忧勤。视国事如家事。视僚属如弟昆。挹和衷以察情。豁虚怀而兼纳众虑。即其矜才饰智。好为异词。挟诈怀私。故挠公议。犹将矜其愚昧。力图运旋。不忍任吾意而遽生鄙夷决弃之思。积时既久。慝志潜消。肫挚之忱。智愚共喻。天下事乃可以惟吾所欲为。而不虞其或格。盖自古迄今。未有至诚恳切。积时日相感孚。而人犹不谅者也。矧尊兄忠义耿耿。足感神明。而勋绩韬略。卓著时望。诚复恢廓雅度。弗伐贤劳。商度公务。如营私计。忧切于自谋之外。诚孚于未言之先。苟有人心。宜未有不动者。

春初闻奉  旨趋赴大营帮办军务。庆幸之至。转抱私忧。以彼武夫麤材。尸居重任。既乖人望。或长矜夸。而尊兄以儒生崛起为之佐贰。志操心术。本已殊途。形之间。易生嫌隙。如或薄其猥陋。耻与为僚。既鲜和衷。岂能共济。故辄婉告唐君。代达鄙意。谓此行克敌之要在于战胜一心。而不在决机两阵之际。破贼之谋难于运用一帅。而不难于指挥三军之士。诚有以大服其心。不相牵制。则事无不济。功无不成。而唐君未喻深心。但以不和为说。故区区私怀。卒未达于左右。兹因便羽。辄布愚衷。心之精微。非纸墨所能罄。惟尊兄即鄙论所及。推广以尽其余。得其所已言。则其所未及者。固可得而默喻也。至于剿贼方略。计必已具硕画。书生庸陋。军旅未娴。固不能有所陈渎。而形便由于经历。机宜决于俄顷。抑非相距千里者所能遥度也。老筠常共晨夕。憩翁计亦时接绪论。罗山叔绩皆不时可以相见。戎马倥偬之中。乃有友朋聚处之乐。慰幸何如。此间事体小变。已详具所致老筠书中。计邀阅悉。时局如此。当道尚务泄沓。祸岂有已时耶。倾竭私忱。不觉猥繁。惟努力为 国自爱。不胜至祷。

  致毛骥云中丞书      
胡林翼

湖南兵力财赋。均尚可为。惟官场之结习未除。而绅士贤否不齐。亦当择别。阁下此行。其要在破除情面。官场之结习。沿自曩日。然实有一二大吏以扬其波。绅士旧有左季公为之领袖。皆为所驾驭驱使。近多蔓引匪人。正士裹足。苟二者未能澄清。则财赋不可得而丰。而兵力亦不可得而厚。诚深探其獘之所在。破除情面。而务决去之。援引正人。扶植善类。则筹兵筹饷。实较他省为事半功倍。时势艰难。封疆之吏。迥非承平时比。尽其心与寸之所得为。其它岂敢知哉。

  呈初莱阳中丞吏治事宜         
左辅

一越控宜禁也。 朝廷设官。大小相维。即体统攸系。无侵旷。无凌越。故百姓之心志壹。而官司之纲目张。如州县总理庶狱。大事从长。小事专达。狱有冤抑。始准控府。府又冤抑。始准控司。司不能伸理。始准控院。以次相及。秩然有条。今五六年来。纷纷越院。甚且越县府而控司。又越司而控院。即仍批府批县。而讼经上控。例必申详。情节稍乖。又须驳饬。讼师衙蠹。因为奸利。更将节外生枝。讼转纠缠不已。实非民利。长民者。择利而行。志清庶狱。知非民利而不之禁。是为厉民。欲清庶狱而不遏讼。适以滋讼。所谓却行求前。实此类也。况督抚为封疆大臣。总持大政。风宪肃然。一切刑名钱谷。户婚田土。未经狱成。不应寓目。势本不相及。分亦不宜亲。历任上司。越控不禁。向院投牒。既纷且嚣。秽琐不经。肆陈无忌。不叩亲审。即叩亲提。视节署递呈。竟若捕衙巡检之易而可玩。殊乖体统。夫民不畏督抚。复何有于两司。更何有于府厅州县。且不畏之一念。慢上乱法。何所不至。风俗人心关系不小。闻明洪武间。颁越控笞五十诬告加三等二语。悬示县门。晓示百姓。 本朝沿之。盖有深意。或曰。不禁越讼。所以达民隐。奚不可者。夫所谓民隐。指大利獘言之。非牙角之说也。且达之之说。官为之达。非民自达。上能察吏。斯民隐不壅。且州县而上。上司层迭。耳目易周。果有民隐。岂能壅蔽。何必纵越控以达民隐乎。或又曰。州县不肖。道府情面难破。任其越控。既可定官贤否。而黜陟易施。且以使官畏慑。而弗致狼藉。此尤不可。鲁论言恶讦。左传戒效逆。岂可教之讦与逆哉。且上司不自用其耳目。而寄耳目之用于奸民。上司不自操其黜陟。而授黜陟之权于彼口。不能使州县畏上司。而欲使百姓威州县。虽属至愚。皆知缪戾。频年颇有此风。断宜严禁。以正纲纪。

一诬控宜治也。诪张为幻。是为乱民。因诬加罪。靖恶风也。贞白不渝。是为良士。治诬获雪。坚善志也。律设专条。罪且加重。意盖如此。若不治诬控。则奸恶不知畏。而良善无所容。近年长讦控之风。宽诬告之罪。是以讼狱滋纷。民无所措。须严其律。以儆刁诬。

一官体宜存也。民不畏法。由不畏官。因玩官而玩法。至官不能治。此大獘也。民之玩官。一由官不知自重。既贪且鄙。无威无仪。穷其贪鄙情形。至不可以对妻妾。夫岂可以示士民。一有举动。交相揄。是以令之不行。禁之不止。犯法日多。嚣不可治。此等州县。一经访究得实。宜即登白简。以儆官邪。庶民不至因官玩法而坏风俗。一由上司不知重官。官不能尽无过。亦不能皆悦人。过小者恢张之则大过。公者文致之亦私。不逞之徒。在在多有。捕捉风影。颠倒是非。故为迫切之词。巧藏影射之语。上司疑官之多不肖。怜民之尽可矜。一接控词。必严批饬。重则提省。轻亦仰府。但有大干法纪之严词。绝无是否实情如虚坐诬之活笔。官大无颜。民甚得志。始则一人姑试。继而效尤影从。即良善之民。亦生玩易。禁令可藐。犯法渐多。审断即公。刁翻由己。譬如孙诉父于祖。而祖诃挞其父以快孙心。诸孙亦皆恃祖而忽父。彼受诃挞之父尚能训余子哉。州县不肖。固宜参斥。勿因民控而施。若犹可教。既使之临民。应存其体面。庶民可得治。而官不废法。

一提案宜慎也。凡各府州县禀详。重大案件。自当提省审办。以昭慎重而赴紧限。至寻常上控。命盗钱粮。及词涉官吏者。大半讼棍挑唆。构串图诈。动必提省。其獘有十。乡民岁时入城。尚觉不易。远适省垣。往返动数百里。或千余里。行李赍粮。已属不赀。而管解之隶役。牵连之中证。盘缠日用。皆将取给。到省后。旅寓繁费。衙门各规。且更倍之。未到结案。家业已破。獘一。提案既多。委员审讯。势必捱先后缓急。即一审便结。已候经时。况案内人证。岂能毕集。原告刁狡。一经补提。又淹时日。獘二。两造各怀争胜之心。必靠省城之衙蠹讼师为龟策。或另生枝节。或既息复翻。纠缠不已。案无了时。獘三。委审之员。亦有不任劳怨。柔茹刚吐。彼此依违。遂致宕延。转辗拖累。獘四。或藉有把持。故事挑剔。动关官吏。必得弥缝。长贿赂之阶。开请托之渐。獘五。刁徒窥测意旨。知委员不能谁何。肆意狡展。受累者急欲完案。只得集费贿和。溪壑既盈。乃呈诬结。几无不鬻之狱。益重刁诈之权。獘六。管押人证。充斥县寮。愁苦垫隘。屡屡致毙。非以召和。獘七。近年首府首县衙门。各委员分列厅事书房。日日审案。听鼓趋公。谒两司而禀陈者曰案件。两司谒院而禀陈者亦曰案件。大小僚。吏亟亟不遑日。为刁讼者颠倒。曾不能从容风议讲求吏治。民风兴革损益。实为可叹。獘八。案动即提省。明示该府州县不足信。小民至愚极神。遂致蔑视令牧。藐忽郡守。浸淫之渐。将通省无可畏之官。獘九。不肖牧令。计无复之。势必勾结讼棍。苟图无事。而官方益坏。獘十。惟此十獘。为害实深。惟求将上控案件。分别归该府州县审理。坚心委任。以专责成。如有丛脞不职。有心枉纵。立即严参。勿轻提省。庶几官得治民。民不玩法。上司勿劳心于庶狱。而可事远图矣。

一宜宽州县处分而责以教养也。州县为亲民之官。责在教养。簿书期会其末也。惟是科条实繁。处分易犯。恐遭吏议。救过不遑。奸民把持。动又上控。一经提省。大费弥缝。上偪下凌。益无所措。且上司惟以簿书期会责州县。州县亦惟以簿书期会应上司。教养二字。久置于夫何有之乡。偶有迂腐及此。遂若创见骇闻矣。夫官不知教养。以何者为吏治。无惑乎邪教屡煽。逆伦频闻。其余祖孙父子伯叔兄弟夫妻之讼。狎见案牍。不以为。民缘以迁易心志。荒废职业。致不聊生。此长民者之过也。夫教养之道情真事近。并不难施。惟其心而已。然必使州县有是心。然后有是政。且必使州县非教养无以为殿最。非教养无以为孚契。专致其心。求所以善其教养者。然后吏治古而风俗。正本清源。端在乎此。

  跋林文忠公贻戴侍御手札卷     
宗稷辰

此卷集文忠手札。惟前横笺二札乃亲笔。于烧烟海上诚服番估。至变心骚动肆扰中土将入津沽始末特详。视传说为确。可为史据也。公以番估始不仇公为不解。是岂难知哉。人心如水。静则顺而动则狂。公孤忠制夷。未开一面网。但请至津礼遇。太阿遂入人手。于是仇公之人导之激之而彼之天良汨矣。夫公之才力。诚冠一时。然内乏强援。而欲孑然成功于外。我纯倚法。而人得以曲市其恩。势难力征。而计无以豫防其变。三者皆不及古人处。当以番舶四窜入告时。在直庐读子。已病其疏。呜呼。在昔武乡汾阳尚有疏时。此日月之过。不必为公讳。然不能不为公痛惜也。滇中戴先辈云帆为公门人。曾为诗纪感。公嫌其直戒之。公出塞时。稷辰亦有诗。则极推 朝廷保全之至意。公深赏以为善立言。公入关后。属作拙书。以忧不果。客岁至京师。书致戎帷而公道丧。既哭以文。今幸从其高弟获真迹。许为题识。是即可以践作书之约也。公在天必昭鉴之。且有余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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