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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木轩四书说 清 焦袁喜

6-此木軒四書說卷五
  此木軒四書說卷五

  舉人焦袁熹撰

  論語四

  子曰譬如為山章

  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進進不已存乎已成與不成存乎天所謂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如諸葛亮之扶翊漢室足當斯語矣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章

  范氏云如萬物得時雨之潤發榮滋長何有於惰此正所謂如時雨化之者其義精矣然草木之發生全然無心不知所以然者也顔子人也則亦用其心力而不惰耳雖用心力而鼓舞於聖人之教不由矯勉欲罷不能則有心也而與無心者相似矣聖人稱顔淵所以厲他弟子若竟謂全然無心則惰者將安於惰彼顔子者終不可學而至矣非聖人之意也

  子謂顔淵曰章

  潘岳楊仲武誄云吾見其進未見其已也以止為己是知進止與前為山章同義不云止於極至之地

  子曰後生可畏章

  此章書朱子注深得聖人之意近世當湖陸氏松陽講義深得朱子之意自餘講家及時文皆失之夫子言世上後生我觀之殊覺可畏彼其年甚富力甚強苟其日斯邁月斯征希賢希聖孰能禦之焉知其將來不如我之今日而焉得不畏之乎如使此後生者不知奮發力行日復一日年又一年至於四十五十而無所聞於人焉則其不如我也必矣斯不足畏已然而今方後生未可量也泃矣其可畏也注云言此以警人使及時勉學其意皆在言外並未嘗正言後生不可不勉不可不自省也其以不如今為強如今日者陽明之說也正由錯會立言之旨而致然爾

  此章書今人多不會看但認得聖人腹中意却不認得聖人口邊意聖人只是自言自語略似諺所云愁人富自怕窮者不曾作策勵後生語乃是深於策勵之也惟松陽講義最得其解曰可畏者聖人自畏之也我今所學幸而到此田地然年紀已大精力已衰了焉知彼後生者不兼程而進趕著我乎我如何不畏他若到四十五十而我曾不聞其有異也則彼之不如我也决矣我何畏彼哉如今正是他有為時節我如何禁得他住我如何料得他定甚矣後生之可畏也此所以為誘進之妙全然不是正說聖人固自有此等說話只就謙已之中寓誨人之意或曰如此則聖人之言得毋過於巧乎曰聖人何嘗立意要如此說如此說來意思分外好如囘也非助云云亦此類也

  可畏不足畏俱屬孔子自家說

  末二句為後生說法耳非為四五十歲人說法也猶孟子掘井九仭而不及泉猶為棄井正為有為者言之耳

  子曰法語之言章

  法語巽言所施之異者或視其人與其事之不同也法言無事於繹繹者亦歸於改也

  繹其微意之所在亦歸於能改故可貴非空空紬繹一番便休也但法言則不待繹耳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章

  奪謂人奪之如父母欲奪而嫁之之奪若被人迫脅不過不得已而從之這便是志不定不是人奪之乃是自倒了志

  子曰歲寒章

  勉人要做松柏様底人本領全在平時不干氣節事

  子曰知者不惑章

  學以知為先如子路有聞斯行以乘桴為喜豈不可為勇者不懼而聖人有暴虎馮河之戒盖其果於自信自謂不惑而所不知者正多是知知仁勇須兼備非各自一人事而可優入成德之域者

  憂懼與惑字一例作不好字看指不當憂而憂不當懼而懼者如司馬牛之常憂懼是也憂懼皆情也其用處有兩様如象憂亦憂象喜亦喜聖人之憂民孔子懼作春秋臨事而懼等皆是當然而然正見盡道處不可與惑憂懼相混而言之聖人自謂我無能焉亦是謂學有未至私憂私懼不能盡無耳非謂憂世悼民等念頭皆要去之而不能也

  子曰可與共學章

  可與立未可與權雖未能盡時措之宜然大段守得箇正道無差跌了固非拘執偏見十分礙事也或乃以荀息之死尾生之信於陵之亷當之則謬矣彼豈是從共學適道來者

  可與立從共學適道而來其學已正其識已高其力已定所謂未可與權者如閔子之不臣季氏子路之不欲見南子是也非固滯不通害義傷物而後謂之不能權也硜硜信果孔子以為小人恐未可言適道其所立者更狹隘不足道耳

  立由適道而來大體已正大義已明固非拘滯窒礙如所謂好仁而愚好信而賊者也但未能精義入神適時措之宜耳必待能立之士然後可以語權而權正未可易言此學所以貴不息非至善則不可止也

  權非聖人不能用盖非聖人無以盡權之用其神化則聖而不可知是也然孔子所謂未可與權者正指學人所能者而言自聖人而下如大賢則能權矣不能權不足以為大賢謂必聖然後能權是權終無時用矣嫂溺援手以變通言權此只權之一義耳求事理之至當則守正之至如所謂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者是亦權也不言變通變通至矣非權而何

  董子曰權雖反經亦必在可以然之域此公羊之意也可以然者合道之謂也不可以然而然謂之權者世俗所謂權宜權變是苟道也若不反經亦無權名程子言權只是經者意圓而語小滯也

  唐棣之華章

  借其言而反之非以示刪詩之意此詩所以見刪不可知其何說

  鄉黨篇

  聖人一身作止語默莫非天理至教昭然如鄉黨所記必作必趨之類更無言語如申申夭夭温而厲之類併無事迹古人所以貴親炙也然千載之下苟能默契而神會焉亦與親炙不異

  鄉黨一篇事雖瑣碎而理則渾淪學者於其瑣碎處逐節看得仔細則於所謂渾淪者亦可以左右逢原矣鄉黨所記鞠躬戰色足躩如食不厭精饐餲不食之等皆聖人踐形之事學者精求其所以然而自得之心可也

  道無形也而著於事孔孟不言無形之道使人自得之而已故曰志於道曰朝聞道皆不離乎事物也若言其無形者不解其義則謂事外别有道矣不知形而上即其形而下者是也鄉黨一篇所謂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孔子於鄉黨節

  鄉黨恂恂如也漢碑作遜遜又作逡逡盖師傳各異故多不同然此三字音義亦皆相近

  似不能言者謂與父兄宗族凡尊長者言則自如此耳非謂處鄉黨中一槩如此也與卑幼言定須有别此類可以意推

  與與如也

  韓退之文有褒衣峩冠與與如也是威儀中適意為近也

  揖所與立節

  論語左右手衣前後襜如者即周禮司儀不正其主面亦不背客之謂也

  執圭

  周禮疏云若本君親自朝所執桓圭等是若遣臣聘不得執君之圭璧無桓信躬與蒲璧之文直瑑之而已

  必有寢衣

  論語必有寢衣即今之被也非有袖有袂之衣别儲卧具齋則用之

  狐貉之厚以居

  漢書顔注狐白之裘輕柔難得故貴今人則以背毛為裘而棄其白盖取厚而温也按鄉黨狐貉之厚以居正是取背毛為之棄其白者别作輕柔之服

  食不厭精章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此與兵不厭詐山不厭高水不厭深一例謂愈精則愈善不厭其精也愈細則愈佳不厭其細也聖人如是其絶不異人處正是所以為聖處非謂不求精細但不厭棄之而已註以是為善是解不厭之意非謂必欲如是乃是言聖人之不厭與世之求精於味者貌同而心異不得誤認以為亦猶夫人爾而非正解不厭二字之義也

  注以是為善是不厭二字正解下文非謂必欲如是也恐人疑聖人詳於味有固必之心故又說此一句非謂聖人於精細但不厭之而已

  自食饐而餲以下一節密似一節饐餲餒敗不食者多但色臭惡則稍輕失飪不時疑若可食矣至於一割不正嗜味者尤以為無傷然聖人則自不食之以下至不多食節節皆見此意

  自饐餲餒敗以下至割不正不得其醬乃是由不可食漸次及其最輕者而聖人無所不謹如戒律之有粗細也然聖人則自不食而已若他人留意食味過有憎嫌甚至詰責紛然則以視夫饕餐而無擇者其為心害豈不更甚乎哉

  王莽時魯匡議徵酒酤云詩言無酒酤我而論語曰酤酒不食二者非相反也詩據承平之世酒酤在官和旨便人可以相御孔子當周衰亂酒酤在民薄惡不誠是以疑而弗食按匡言薄惡不誠故疑而弗食者亦可謂得情理之實矣若使民俗淳朴市酤潔旨聖人豈便絶之也

  禮小飯而亟之注備見問也當食時事或須問者不容不問問則答之論語云食不語者無無故而多語云爾豈固不語也

  食便不語寢便不言食而語當語而不語者多矣寢而言當言而不言者多矣聖人與衆人差别處在此其初則一而已

  雖疏食菜羮必祭必齊如禹稷躬稼而有天下皆為其有功德於民聖人之心與天心一般

  席不正不坐

  許叔重云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不飲盗泉積正也按積正猶孟子言集義賢人勉力聖人無心其合小為大一也

  古之坐如今之跪也不特周時為然後漢向栩傳常於竈北坐板牀上如是積久板乃有膝踝足指之處若如今人垂兩足而坐者安得此乎

  鄉人飲酒章

  鄉人飲酒歲時聚會而飲爾或謂是鄉飲禮者謬既是鄉飲禮不隨杖者偕出而酣縱自如世間定無此人何煩筆記乎

  聖人於先王之禮不論大小總無一毫輕忽之念子貢欲去羊則曰我愛其禮鄉人儺則朝服而臨之即此亦可見聖人之心

  儺近於戲夫子不見其為戲非明知其近戲而以古禮故不敢不敬也以是求聖人之心其庶幾乎

  君賜食章

  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曰先嘗則餘當以頒賜此注特是一義於記事本指未為得也先嘗者略知其味甘悦有異乎常所以為敬不便是飽食一頓也至於頒賜理宜有之然定以先字對頒賜而言則似一嘗已後夫子乃更不復沾唇此事之不然者君本賜夫子食如此反為虛君之惠故知不然况所賜不定何物容有宜於老疾而其物又不必多者雖不分賜亦有之矣如杜甫詩山缾乳酒下青雲洗盞開嘗對馬軍此正先嘗義也凡諸小夫之見並可為此注獻疑者焉

  觀顔淵攫飯之事則所祭飲食之物未祭不得先嘗故君賜食正席嘗之恐或祭餘不以祭也迄今猶然劉念椿曰加朝服非覆之盖面在上背在下如服之然

  朋友死章

  無所歸於我殯若彼自有至親骨肉而代為之殯則義無以處人亦猶冉子之請粟似義而實非義矣

  無所歸曰於我殯不特仁之至亦見義之盡盖使其有所歸其人恩分不得辭而我乃代任其事是使彼不得自盡而我之為義乃所以為非義也故無所歸則曰於我殯與好行其德者異矣

  孔子世家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者送人以言莊子財作軒論語朋友之饋車馬不拜贈送之禮以車馬為盛軒言亦叶句也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章

  十哲是世俗之論門人追記陳蔡諸賢約略分為四科以系姓名耳固非夫子設教欲令從游之士各成一器不須兼通也又聖門材品無所不備將此四科包攝其餘則亦有未盡者如曾晳之狂漆雕之見大意子張之威儀公西之禮樂未悉當屬何科恐陳蔡圍中此類尚多弟子不能屑屑記録諸人亦不以遺漏為嫌也孔門諸子德行一科四人并曾有六人謂之大賢其餘謂之賢人李蕭遠運命論曰仲尼至聖顔冉大賢蕭遠之意謂冉伯牛也而李善注以冉求當之是盖善之失也然所謂賢者固亦有等矣三千之徒孰非賢者其七十子特為翹楚况由賜游夏冉求之倫尤翹楚中之英秀亦何遽不可稱之大賢者乎善之意疑出於此也言語宰我子貢劉向以為孔子之言

  子曰囘也非助我者也章

  聖人自云學之不講是吾憂也與門弟子言即是講學之事其實有望助之意可知况聰明如顔淵尤非他弟子比故其辭若有憾焉此聖人謙德所形盖莫非自然而然也第無所不悅孔顔相契雖魚水之樂有不足以喻之者其非真憾不待言可知

  子曰孝哉閔子騫章

  孝哉閔子騫一說謂聖人於弟子不稱其字孝哉句即是人言而夫子述之也愚謂據本文則是說誠無得而難矣然論語由門人筆記豈盡依聖人唇吻無一字之差乎或者之說未必不然亦正未必然也讀古書當得其大義默識而心融之雖有一隙之明不足貴也

  顔淵死顔路請子之車章

  禮命服命車不粥於市而顏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椁何也雖得其車何所可粥盖孔子時先王之禮典廢而不用者多矣孔子不許顔路之請不獨以顔氏厚葬非宜即已命車亦自不當粥之以褻君也

  季路問事鬼神章

  誠者物之終始知生則知死矣理一故也

  言必有中

  賜不幸言而中使賜多言此言語所以下德行一科閔子言必有中不言後患若何所以為有德之言

  子曰由之瑟章

  門人不敬子路是資敬之敬如曾西言吾先子之所畏也是此敬字之意盖門人師聖人而於其高第弟子見稱於聖人者則從而尊敬之其後進門人事之在師友之間今見夫子斥子路如此以子路為不足學故不復尊敬之非便藐視之玩忽形于外而謂之不敬也聖人之教無衆寡小大無敢慢况於同門友朋乎

  註喻入道之次第堂室皆以喻道不當蒙上丘門為說門則實是門耳豈從下升高之喻乎

  子貢問師與商也章

  然則師愈與子貢已知師過乎道商不及乎道皆非中矣就此較量却未免以過者為優故復有此問

  有謂子貢不知夫子之言為過乎中不及乎中而以師比商為過商比師為不及也故有師愈之問看得聞一知二之子貢却似叩槃捫燭之盲人豈不可笑

  凡章内所無之字皆章内所有之理此章中字盍各章仁字是也

  季氏富於周公章

  冉求聚歛固是不好然尚是老實頭做若說欲弱私門要他結怨於民則險詭甚矣以此囘護冉求却令他含寃多少

  師也辟

  荀子第佗其冠祌禫其辭禹行而舜趨是子張氏之賤儒也荀卿言固過然子張習熟威儀中少情實其徒效之遂成斯弊夫子所謂師也辟者警戒至深猶不能盡革其故故曰顔囘好學今則亡也

  子曰囘也其庶乎章

  賜不受命而貨殖焉不能如囘之不以貧窶動心而計校之心生焉是不受天命也有謂賜之命本應得富雖不用計用數貨亦自殖賜自徒勞者此正世俗之見乃徐子平輩所謂命非聖賢之所謂命也篇末不知命義亦同此也如無志不仁之人求生害仁雖獲期頤之夀可曰天命此人不死乎罔之生也幸而免

  子張問善人之道章

  善人之未學非是全不讀書如象山一字不識之說但不能如孔子之好古敏求顔曾之博文約禮精察力行便無自而入聖人之室耳

  善人所以不學只緣無必為聖人之志

  入室尚未是神化地位顔子之卓立曾子之忠恕便是入室境界若神化則所謂權所謂聖之時所謂化不可及也

  子路問聞斯行諸章

  子路之病是冉有所無冉有之病又是子路所無所以各人只要醫治得一邊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章

  聖人心氣最和平獨此答季然語似若憤激然者正以季氏擅魯有無君之惡而二子甘為之臣使其家子弟自多如此故答辭憤激盖因其當怒而怒之也具臣之云輕之甚冉有聚歛不必言矣子路義勇師百世而亦僅僅為具臣邪然觀季氏伐顓臾竟不能犯顔諫諍則具臣品目原非過貶至不從弑父與君二子實優為之褒貶抑揚各如其質不因喜怒為卬斯其所以為聖人與

  願為小相焉

  願為小相不止是欲效用於世以顯其長盖先王禮樂皆斯道之英華必將實試之於宗廟祭祀會同之地則禮樂益熟嫻於身矣然則赤所謂願學焉者又非止苟為遜辭而已

  風乎舞雩

  周禮疏四月正雩非直有男巫女巫按論語春服既成童子六七人冠者五六人兼有此等故舞師云教皇舞師而舞旱暵之祀舞師謂野人能舞者明知兼有童子冠者可知

  顔淵問仁章

  禮是出相底天理

  為仁由已註言在我而無難唯其在我故無難非以克復為易事也

  由人不由己者雖淺小易竟之業何得不謂之難由己不由人者雖器重道遠何得不謂之易知此則所謂先難後獲者與此義自不相悖

  周禮筮目筮其要所當也疏云要目之事引論語顔淵請問其目鄭云欲知其要顔子意以禮有三百三千卒難周備故請問其目

  視聽言動乃人心用事之會故易流于私欲私欲一行仁德便不貫徹必隨其感物而動處審察幾微而克治之以復於禮所謂道心為主人心退聽

  當時弟子聞夫子之訓亦應有承當厎話但力量或做不徹便不足以副其言便不足記了顔淵仲弓是真箇做得來的故特記之

  杜預註春秋莊公圍郕師還云時史善公克己復禮全軍而還按漢已下諸儒於論語聖人之言都不能精求其義但見事有近似即便許之故雖魯莊小善不害為克己復禮其視論語之文直等六經外篇矣

  仲弓問仁章

  乾道雷厲風行坤道日漸月漬

  主敬行恕邦家無怨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此天德也推之以行王道則善人之勝殘去殺仲弓其優乎夫子之立立道行顔淵其庶乎

  出門二句是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之意

  左傳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仁之則也按此或左氏即本論語文為說未必定出臼季亦未可知而仁之則一語特精

  天下歸仁便有無遠弗届的意邦家無怨便有積漸感通的意工夫不同故效驗亦不同及其成功一也

  司馬牛問仁章

  夫子告司馬牛獨稱仁者言訒牛之多言而可知至問其言也訒斯謂之仁矣乎以此為多言而之驗則亦有不容不辨者聖言引而未發正須再問然後教之既不能片言喻旨若便止而不問求益者豈如是乎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夫子謝以不知武伯又問此皆必應爾者不足褒亦何得譏為可已

  就治其標内亦便有治其本原工夫心常存故事不苟這箇便是敬便是本原工夫也但只就訒言一節上指點耳

  子張問明章

  子張問明夫子告之以浸潤云云子張才高意廣有自賢之心必謂此等亦自易知不至為所蔽惑所謂明者當不止此不知自謂能察者往往為所蔽惑而不知夫子洞見其失故重復而言之以為非明之極者正未能使之不行也

  子貢問政章

  夫子言兵食信不可缺一又緩急輕重都不明言然子貢已心知信為尤重是其達於為政之理也但未能决見其所以然故一再問之而夫子告以寧去食信必不可去斷之曰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然後乃知不因死生存亡而稍有囘徨不决之志此非聖人不能言之如此直截也伯夷叔齊相讓而逃不因有中子故得兩全及孟子與桃應論舜事正是一理可以參觀所謂天下無難處之事者正以衆人利害私見畧無足以牽擾之故也

  孔子言足兵言臨事而懼好謀而成又曰善人教民七年可以即戎戰固當慎不言戰可廢也兵以定亂廢而不用則亂益甚生民之禍殆有甚於鋒鏑死亡者矣只是顧不得兵食不去修那政事便是去了這是由得自家的

  棘子成曰章

  文雖在外亦是關着裏面事衣冠是外物然無此何以行禮則知衣冠亦非外物如毛附於皮却不是強附之文質之不可相無天生如此

  子張問崇德辨惑章

  崇德則但告以崇之之方而德在其中猶答諸門人問仁之旨也辨惑則但告以惑之情狀而辨即在此知得此種是惑便是辨也

  主忠信以立德徙義以進德立如守進如戰

  樊遲問仁章

  未有不愛人而能全其心之德者

  錯者捨而不舉也若謂終不肯變而投諸四裔則是不能使枉者直也且衆枉何得皆迸遠方聖王之世雖有四凶之誅而夫子所言錯枉則不兼此等在内正謂不勞餘力但捨置之使自媿且慕而為直爾

  舉臯舉尹不是以利誘之亦不是要去化不仁而後為此只是舉其所當舉不使小人與君子同進不以小賢加大賢至明至公自然變動得人心若云汝能為臯尹吾亦與官做後來好人一日多一日勢不能箇個與他官做却似聖人以智籠羣愚了

  曾子曰君子以文會友章

  不是借講學以會友要明道須是講學要講學非良友不可而講學者乃所以會友盖彼之求我猶我之求彼也

  講學以會友所謂講學者必虛心平意密慮精思相與考聖賢之成法求事理之當然與所以然以為踐行之地此即所謂學問思辨而仁在其中者也若只是借講學以會友而惟務夸多鬭靡甚至競為新奇之說則所以會友之心已墮於放僻邪侈而不自知更何輔仁之可望

  以友輔仁一面講學一面便輔仁知行並進交得其益

  刑罰不中二句

  論語刑罰不中中讀去音是也後漢書字作衷衷亦去音也其義則曰衷者不輕不重之謂盖與允執其中同義然允執其中協躬窮等韻則似平去皆可讀耳

  樊遲請學稼章

  稼圃之請不過近利之見如云治生為急可以養廉恥安淡寂不至紛營亂心耳非若沮溺文人之隱以為高又非思以其術治天下若許行並耕之說也孔子以為身既為儒則所學者先王之大道禮義信皆修身治人之要遲之學誠優於此舍則藏用則行可也謀道不謀食餒乏非所懼也沾沾以稼圃為請鄙之甚也

  冉有僕

  為人御者曰僕僕卑賤之稱按禮僕授綏僕者降等則受不然則否不降等者僕與已同爵若然大夫為大夫御君為君御固有之矣不得云卑賤之甚若今僕隸之役也

  庶矣哉

  周禮土國用人節註平地多人疏謂若衛國之類也子適衛曰庶矣哉衛民之多亦以平地故與

  子曰如有王者章

  聖人功化有所謂立斯立道斯行者是其神速也此言必世後仁又何遲久耶不知漸仁摩義淪肌膚浹骨髓而三十年之間可以致之則所謂神速者固亦在其中矣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章

  定公問但得一言而可用之興邦有諸乎思之不得其言以夫子深識治機必當有以教己故問之也夫子承君問思此一言未易可得故曰不可若是其幾也夫惟人所言為君難為臣不易乎君如知為君之難即此為君難一言不幾乎可以之而興邦乎欲君繹思之深信其然也盖聖人告本國之君言詞柔輭意思懇欵有至是者柔軟不為剛决之辭懇欵不為簡直之語又不自立說而引人言明之畧無予智自聖之嫌讀者盍亦於此深體味焉

  注一言之間未可必期其效非謂安坐無為第求興邦於一言之間為不可幾也定公雖中主彼其發問之意抑豈若此之癡乎定公之問正猶子貢問一言可以終身行耳謂有易視興邦之心者亦曲說也

  葉公語孔子曰章

  呂氏春秋云楚有直躬者其父竊羊而謁之上上執而將誅之直躬者請代之將誅矣告吏曰父竊羊而謁之不亦信乎父誅而代之不亦孝乎荆王聞之乃不誅也孔子聞之曰異哉直躬之為信也一父而再取名焉按論語葉公述此事畧矣不韋所記盖得其實也攘羊證父若但在民間則是細人瑣行不應便喧動公卿之耳必楚國有此處分故見孔子猶盛稱之

  葉公楚之賢臣豈至以證父為美盖以聖人所貴者直道子證父攘可謂直矣似此直道亦有不可行者心疑之故稱其事以觀聖意謂何夫子告之以所謂直者不出乎天理人情之外當隱而隱隱乃直也彼賊恩無親者枉曲孰甚焉此與開示宰我不須從井然後為仁者正同也

  此木軒四書說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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