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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木轩四书说 清 焦袁喜

9-此木軒四書說卷八
  此木軒四書說卷八

  舉人焦袁熹撰

  孟子一

  序說

  孟子名小司馬原音平去二讀而唐人為詩皆作平音今人則絶不知有去音矣愚意孟子字子輿不見古書蓋漢人加之耳安知孟子名不取去音也此雖無關大義亦學者所當知爾

  孔頴達云孟子古之賢大夫謂之大夫者以其嘗為齊卿也唐人以賢大夫稱孟子今人不聞此矣

  淮南子四時為馬隂陽為騶騶與輿俱叶古讀騶為邾也然則騶邾同音邾國之為鄒字異而音不别也孟荀傳秦用商君富國強兵楚魏用吳起戰勝弱敵齊威宣用孫子田忌之徒諸侯東面朝齊見務富彊者非無近功小效是以諸侯皆甘心焉不知仁義不施流毒生民迄於後嗣為暴強屠滅幾無孑遺向之述唐虞三代之德者所謂有時而不迂濶也

  梁惠王汲冢書稱惠成王是兩字謚如公叔文子之例魏世家襄王元年與諸侯會徐州相王也追尊父惠王為王若然魏罃未嘗稱王也而孟子與罃問答必呼王恐史記之言非實

  擇焉不精謂荀也語焉不詳謂揚也

  孟子見梁惠王王立於沼上章

  此固非初見梁王也然亦必是既相見與之偕遊沼上或如齊宣處孟子於雪宫王就見之因有沼上之立未可知也非是王自立於沼上孟子乃突如進前王因顧其禽鳥而問也如世俗之說不嫌於太䙝慢乎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

  周禮疏引孟子五畮之宅樹之以桑麻麻亦可為布也蓋唐時孟子文本有麻字【註引此句又無麻字】

  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禮記然而衆知父子之道矣孟子然而不王者此等是承上之詞與轉語異也

  仲尼曰始作俑者節

  周改芻靈為象人而周禮已有之周禮之書雖難盡信然惡知象人之制不出於周公也孔子言作俑無後特為深痛之辭以警戒不仁云爾必謂聖人無此等制作亦未然也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章

  周禮註釁廟之屬釁讀為徽疏云釁鼓釁甲兵皆在其中徽者飾治之義

  後漢書註引孟子文孟子謂齊宣曰今恩足以及禽獸而不能加於百姓者何非力不能是不為也王曰不能不為二者謂何也孟子曰夫挾泰山以超北海王能乎王曰不能為長者折枝王能乎曰不能也孟子曰夫挾泰山以超北海是實不能不可彊也為長者折枝甚易而王不為非不能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諸掌何為不能加於百姓乎按注家删改本文取其文省而義顯此類非一而此段文字變換生動極可喜故録之爾

  劉峻廣絶交論折枝舐痔是用趙氏孟子註以折枝為按摩也

  刑于寡妻杜預云寡妻嫡妻蓋王侯自稱寡人非夫人不得稱寡謙稱不可僭也

  鄭釋寡妻為寡有之妻言其賢世罕有也夫寡妻猶寡兄據文王為辭爾妻曰寡有然則寡兄亦為寡有之義乎

  孟子所謂惟士為能者謂真士也非指戰國捭闔一輩及原嘗門下食客之流此等不成為士何恒心之有乎又今世經生以士自居但窮困不能有所施展問其恒心喪者多矣故知恒產不特於民甚急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章

  後漢楊賜傳文王之囿百里人以為小齊宣五里人以為大按此與孟子文又自乖異蓋特欲甚言之爾然則方七十里孟子稱於傳有之亦同斯例豈足多怪乎魏明帝令殺禁地鹿者身死財產没官覺告者厚加賞賜是時禁地廣輪且千餘里羣鹿犯暴殘賊生苖處處為害夫齊宣以四十里為阱國中民以為大孟子譏之以視魏明則齊宣不啻小矣聖賢一言固將垂法戒於萬世豈特隨事納諫而已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章

  從流下三節極言流連荒亡之害如此又决言先王必無此等之行勸戒之旨深切明著則所謂惟君所行者與君請擇於斯二者語意固迥别矣

  春秋初獻六羽初稅畝此後遂為常故書初也於是始興補不足非一行之而已或當終景公世遂成故事齊人以為美談故識其始於此乎

  昔者公劉好貨

  公劉公非公祖類當是從國人之稱耳孔傳以為公爵未必然也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章

  孟子論用舍人才以至生人殺人重慎無所不至讀書至此須是更有個見處須知博訪精察自明主為之或在二三載間或在旬月之内歸於審慎無差而已非必遷延遲久而後謂之如不得已也不然事固有不可緩者得不為社稷之憂生民之禍乎

  左右皆曰可殺勿聽凡聽許之聽皆吐丁反禮記不得謝注謝猶聽也其讀如此

  天命天討兩事相對故因論用舍而及刑殺明其慎同非謂用人之際有大凶慝者須殺之也

  孟子見齊宣王曰為巨室章

  孟子以巨室比國家以大木比夫人抱仁義之大道至於工師不過求大木之人耳非以工師比夫人亦非以工師比求夫人之人也凡取喻之文不必盡有所托意不特此處為然

  鄒與魯閧章

  鄒師之敗有司死者若此之多豈有不亡一卒之理穆公言民莫之死謂不肯鼓勇救上以身死之至於敗績也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章

  小之事大亦是理勢必然所疑者或齊或楚之間耳孟子亦不教文公絶齊楚觀交鄰章尤可見矣

  滕山東之國本合事齊而楚之蠶食中國無禮者必將見滅故不能專意於齊也觀孟子以齊卿出弔於滕及文公為世子之楚則齊楚兩事可知所以商於孟子者徒以財力不贍上下困竭難以立國故欲擇一而事之以稍紓其患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章

  國以人為本古諸侯宗族人民數或盈萬或數千得地居之即成國矣若塞外部落然又百千年之國上下蓄聚亦多又壤地閒空者亦自不少苟人心不離散棄舊别徒墾辟為生聚計數年之間可成都會如太王子孫雖不興王較勝其舊自是策之善者故孟子屢為滕君告之正使戰國事勢異於古先未必决無可行者若决無可行則無庸言之以亂人意也但人心未能固結恐散亡隨之不若死守之為愈

  魯平公將出章

  平公孱國庸主正使無臧倉之沮必不能用孟子使其道大行而孟子云然者聖賢之心不謂世主不足與言仁義而吾道之必不可行也特以彼無善意則不容屈己以狥之耳孔子於公山氏之召已則曰如用我吾其為東周乎平公以樂正子之言來見孟子此善意也惡知其不可與有言有為哉孟子願學孔子於此見之矣

  公孫丑問曰夫子當路於齊章

  周亮工謂孔子誨其弟子稱名孟子則皆曰子稱諸他人之前亦曰子可見世風之變吾謂孟子書是記人之辭不必當時親出其口然也且子之為稱有尊有卑如言揚子墨子公輸子及章子等要不同於顔子曾子也闕而勿論可矣世風之變非所云也

  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節

  賢於堯舜程子以事功當之然事功出於道德非道德高厚何以教化無窮宰我立言之指蓋以道德為本第難言之耳

  五峰云成一時之勛業有限開萬世之道學無窮須知堯舜事業正中庸所謂悠遠博厚高明者豈止在唐虞百年之間而已以孔子較之則又有久近之不同雖以一時言之亦可

  孔子賢於堯舜世皆以孔子揮三綱五常之道載之經典垂法萬世為事業遠過古帝王不知删定六經是乃所謂水之瀾日月之明其所以為大本大原者蓋未可以智識測量而知此其為賢於堯舜盛於百王者門弟子雖能知之亦安可得而言之哉

  堯舜可一時而二也孔子不可一時而二也所謂賢於堯舜遠者即此可以觀之矣且孔子不特春秋之世不容有二而已從是已後更數千歲六經四子書苟未澌滅亦不得生如孔子其人蓋猶一刹不容有二佛也

  有若曰豈惟民哉節

  十人百人亦是類小賢小才亦是出類惟以聖人視凡民直是天淵懸絶然但言出類猶未見聖人之大異至於類之羣聚而為萃其中固亦多迥然高出者而聖人乃愈拔起其上雖萬人之杰莫能與之差肩所謂諸峰羅立如兒孫也萃愈多則拔愈奇此是舉一世而言之

  舍己從人

  註言己未善則舍之或疑舜大聖豈有不善不知一物之來一事之至耳目之聰明有限即心思之計慮亦窮凡吾所以處之苟未能協乎大中者即是已有未善舜所以為大者正以其毫無繫吝之私不旋踵而舍之也若果皆是善而又舍之以從人則所從者反為未善矣亦奚貴於能舍哉中庸曰不自用而取諸人其斯以為舜乎蓋己未善而舍之乃所以為舜謂己無不善而無所可舍者不知舜者也

  固國不以山谿之險

  周禮掌固注云固國所依阻者也國曰固野曰險按固國不以山谿之險固字本此也

  學焉而後臣之

  不但學焉是尊其德樂其道臣之者亦正是尊樂蓋所以得成大有為之功者在其君能委任之也不然則是虚尊虚樂不過如晉平公之於亥唐而已

  王之為都者

  呂氏春秋靖郭君曰先王之廟在薛吾豈可以先王之廟予楚按此則當時大邑令各立先王廟以時祠之因號之曰都孟子言為都者五人此其一証也

  燕人畔

  燕人畔自齊而言故書畔在燕則立君復國義也凡史傳中稱畔者亦多此例

  他日王謂時子曰節

  司馬温公引齊景待孔子及齊王欲中國授孟子室二條曰此二君者非不知孔孟之為聖賢也不能行其道而徒欲尊之以為名故孔孟以為不義而不留也温公之言其有旨哉浮淺小夫謂宣王視孟子猶仰禄之士以萬鍾驕之初無一毫慕敬之心而顔色聲音有不勝其尀耐者所見至為卑陋設齊王果是如此而遲遲其行至此始欲去則何以為泰山巖巖者哉或者之見傷吾孟子多矣胡弗思之甚

  齊王雖不能用孟子顧未嘗不知尊重其道聞其一旦欲去於情自是不能已故有中國授室之言此亦是王之善心非為是以餌孟子也但既不能行其道而徒欲以萬鍾養其弟子則不得不謂之利誘耳

  隱几而臥

  坐而言者代王致勤惓之意其說長故隱几而臥示不欲聽孟子初與客為賓主禮豈是甫對此客便爾形神嗒然君子敖惰而不辟隱几而臥固是有意絶之要之自處未嘗過於無禮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章

  人言孟子似伊尹不知亦有似柳下惠處如尹士及蚔鼃章齊人譏孟子不能去與柳下在魯何異然正告以進退出處之義未嘗玩世不恭是則所謂君子不由而願學孔子者亦可見也

  識其不可三句是反上文語尹士但淺之乎為丈夫耳其心亦知孟子之賢决非干澤之輩但謂前此來齊是失於不擇君今既以君臣不合而去則惟有翻然高蹈無戀戀於此都已耳其意猶魯人之謂柳下也干澤之云孟子更不自明正使尹士不能無疑猶不須辨况本不疑之也

  使民盻盻然

  韓非子以兎與虎盻然環其眼註云環轉其眼以作怒也孟子使民盻盻然亦謂圜視作怒也

  學則三代共之

  學則三代共之不過是三代皆名曰學耳非以獨重國學之故而不敢易其名也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可謂鄉學獨輕乎

  暴君汙吏

  周禮注孟子暴君汙吏汙作姦字

  若夫潤澤之

  孟子志欲行助復先王不忍人之政要使上安下全臣民皆得其所為久長之利所謂潤澤者調和適宜小有通變使先王之政必可行而已固非大段改換所存無幾而謂之潤澤者也正猶義以為質雖是禮行孫出而此義如人之骨幹自不可移

  皆衣褐二句

  許行所衣必褐食必取足於捆織蓋許行之令實然凡談說詩書甘衣美食無薄藝在身而享人一絲一粟者皆擯而弗收也所謂唯無瑕者可以責人許子之意如此以此亦傾動得人戰國時游人國者無所不有而此其最蚩鄙可笑者耳此等之人泱泱大國亦去不得也

  賢者與民並耕而食二句

  許行並耕之說豈真欲世主翻然從之一無取於民哉雖愚妄之甚當不作是想也其所以為此者正謂古之人君其道乃如此區區井田之制什一之稅何足以為仁政使文公復古之志嗒然頹然孟子之道不勞餘力而敗之此所以為奸民之尤也

  聖人之憂民如此

  由放勲命契之辭觀之知古聖之憂民如此其至非總承二節以此結之也

  陳良楚產也節

  陳良楚人而北學傳周孔之道孟子以為豪傑之士其推服之也至矣若非陳相兄弟悦許行而見孟子則良之氏名湮没不傳矣是知書傳所載千百之一二耳不得謂戰國之代孟氏而下遂無一真儒也相所得於其師者淺故易為許行所煽惑觀其津津於市價之不貳是特樸鄙愚陋之士爾猶勝摇弄唇吻以取世主之金玉錦繡而毒吾民者孟子稱經正則庶民興故不以相為不屑教而以倍師之罪責之猶望其翻然知愧且悔而復於正

  昔者孔子没七句

  孔子喪畢門人散歸其鄉然有若之喪子游相悼公弔焉子游吳人悼公時猶居魯不徑歸也

  終日而不獲一禽

  南宋明帝射雉至日中無所得甚猜羞曰旦來如臯空行可笑是知嬖奚此行志在多得禽以為至樂迄於終日曾無一禽之獲慙恥乃不可道實御者自行己意不施一術以致如此奚心故覺之宜其洩忿於反命之言也

  枉已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後漢書注正枉必過其直見孟子按孟子無此文疑孟子有枉已不能正人之說故為是言未知是否也

  葛伯放而不祀

  書序葛伯不祀湯始征之傳云廢其土地山川及宗廟神祗皆不祀按葛之不道至於刼奪黍肉是必一切不祀不當獨廢宗廟之祀也且廢祀至宗廟而極故傳言及非反輕之

  救民於水火之中二句

  言商人所以迎武王之師如此其不約而同者由武王救民水火之中取其殘而誅之至公至仁為商人所深信耳非謂殱厥渠魁脅從罔治無株連瓜蔓之慮故以而已矣言之也

  獨如宋王何

  宋自剔成己前未嘗稱王至偃立十一年始稱王及身亡滅則孟子所稱宋王者偃也偃有桀宋之號一薛居州之不能善王信矣

  脅肩

  後漢書注引孟子曰阿意事貴脅肩所尊俗之情也按此與孟子文大異豈别有所見耶將本其意而撰此語也脅肩范書作歙肩注云歛也

  脅是虚業反今人讀若攝失之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章

  好辯章孟子自明其憂世覺民撥亂反正之心至為懇惻後世君子有能如此心者方可承當他衣鉢文中子是也

  驅虎豹犀象而遠之

  服不氏掌養猛獸而教擾之謂虎豹熊羆之屬也而武王伐紂必驅而遠之者蓋商紂時畜此類過多或至殘害人命且是初政故不用而遠之也要之此等雖出於聖人然畜養教擾終是可已

  春秋天子之事也

  春秋時諸簒立者既列於會即不復致討蓋自天子微弱方伯之職不修諸侯皆私相黨有簒逆者則共奬成之所謂春秋天子之事者務正其三綱使知不可犯犯者王法所不宥欲見諸行事而不能故筆削之以見志爾

  能言距楊墨者節

  能為距楊墨之言則必不畔仁義之教蔑君親之倫其為聖人之徒可無愧矣蓋因其有是實而許之非懸賞格以為招使人慕此美名競以舌鋒相助也

  匡章曰陳仲子章

  於陵仲子字子終韓非譏其無益人國堅瓠類也此與威后意同孟子則以其辟兄離母故謂惡能亷孟子見其大也

  盗跖

  盗跖秦大盗也李奇註云爾莊周以為柳下惠之弟師古曰蓋寓言也按跖是秦盗秦魯相去遠又惠為展氏之季跖非其弟可知則師古云寓言者當得其情今人皆沿莊周之語於柳下無損然非事實也

  公輸子之巧

  古詩誰能為此器公輸與魯班是輸班二人也

  徒善不足以為政

  徒善不足以為政非但空有其心全不見諸行事如田不井授富連阡陌貧無立錐雖輕賦斂蠲逋負總不謂之仁政以其偏枯不均平也則亦為徒善而已

  既竭心思焉三句

  聖人竭心思便是為行政而竭要事事處之得宜如大學絜矩之道是也既竭心思自然繼之以不忍人之政如周公仰思而得之則坐以待旦矣若不繼以政竭之何為安得謂不繼以政聖人之仁僅及身而止也無政即無以仁當時之天下不待後世也

  聖人竭心思全是為仁天下而然要使萬物皆得其所自然繼之以政刻不容己周公之仰思繼日竭心思也坐以待旦急行政也若無此政即所謂堯舜不能平治天下者聖人自是决不如此曰既竭曰繼之是隨竭隨繼不停滯之意所謂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

  欲為君節

  言為君而欲盡君道為臣而欲盡臣道則當法堯法舜非謂欲為君欲為臣也正猶高帝紀始常欲奇此女與貴人朱子文謂欲字宜在女字之下不知古書言語多似此意亦自明不須移易耳

  人有恒言

  人有恒言謂夫人之所常言若其人則貴賤賢愚是不一類矣非必芻蕘無識之人言之而謂之恒言也

  涕出而女於吳

  齊景公涕出女吳見中國微弱已甚按襄公二十三年晉將嫁女於吳齊侯違禮而媵之中國之屈於吳久矣晉猶若是况齊乎晉嫁女齊且以異姓往媵况景公之女吳乎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章

  淮南子士處卑隱一段約畧中庸孟子之文末言誠身有道心不專一不能專誠所謂心專一者即思誠之謂也思固以專一為要

  孟子曰求也為季氏宰章

  罪不容於死深痛恨之云爾善戰服上刑謂殺無赦也下兩次之蓋流竄之以其非身自殺人故或以車裂等酷刑當上刑而次乃為誅殺孟子本意恐不如此善戰者服上刑謂殺之也非謂於殺上加等如夷族磔裂之事也正使施於此人不為枉濫及連諸侯等亦自可殺要之孟子本意上刑者只是殺也

  惟其為君強戰毒民鋒刃故罪當上刑若大國恃強來侵戰固不可廢如亷頗李牧之輩豈得反以善戰為罪也

  淳于髠曰男女授受不親章

  淳于之問非問男女之禮其意了然可見孟子但據理答之與答周霄同也髠言天下溺而不援正猶迂儒守禮見嫂之溺拱手坐視戱侮己甚故孟子酬之曰子欲手援天下乎天下如何手援亦易而侮之也髠言天下方溺仁人豈不深憫其然胡為端拱坐視不從權一引手救之乎蓋譏孟子雖高談仁義而未必有濟世利物之具姑托守正以藏拙爾非若弟子陳代輩勸使俛就猶出於實心者也故以手援天下酬之辯士結舌職此之由他日乃又有名實之論則其情盡見矣

  曾子養曾晳節

  曾子將徹請所與問有餘曰有是極微末無緊要事於此不忽則視無形聽無聲可概見矣曾子養志不止在此孟子以事親之道無大小皆不可忽故舉曾子曾元二事言之以為榜様耳

  樂之實一段

  孝弟本出於性所謂良知良能是也人為氣質物欲所拘蔽則有勉強矯拂之勞無天機動盪之趣若能樂而生生不已則是本來故物無所間隔手足舞蹈無之非是不自知其所以然正猶魚之得水洋洋而攸然逝也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章

  舜文行事亦各異而曰若合符節是孟子學至聖處有卓然獨見於心目之間者所謂此心同此理同也正以道無古今之異果是聖人施為厝注必無絲毫差殊者不知者見為異知者自見為同故曰其揆一也揆者以吾心之理揆之不屬先後聖

  如桓文之霸雖行事與聖人偶合自知道者觀之天地懸隔雖欲假借推崇亦何可得朱子不許永康之學職此故也

  韓詩外傳引孟子諸馮章以末二語為孔子之言或所見本有異耶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章

  左氏傳豐卷奔晉子產請其田里三年而復之反其田里及其入焉是知去國之臣君不沒其田里者籍其所入以待還則併以予之不惟田里而已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章

  註云此亦有為而言亦字從前易其言章來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章

  注言未嘗不信果蓋恐人以大人藉口流為猖狂無忌憚則隄防壞矣故云爾然謂言行合義事事信果者亦未然也孔子明言硜硜小人孟子亦明言不必信果則是大人固有不信不果者矣所謂大信不約大行不細謹者惟其為義所當然而彼必於信果者有所不能及也若夫信果而合義者又不待言耳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象憂舜亦憂象喜舜亦喜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此不失其赤子之心也聰明睿知如日月無所不照而於此顧有所不知是其心純一無偽凡人世逆億之私機變之巧一毫不得而與焉也

  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如孔子辭孺悲以疾取瑟而歌似不一出於誠不知聖人之心全是欲警覺其人又不容徑拒必如此乃足以達吾之意於彼非純一無偽而何

  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節

  支離所以為簡易也即孟子詳說反說約之旨揚子此言為朱子之學者宜有取乎爾

  孟子曰言無實不祥節

  言無實不祥語意重在惡蔽賢之人耳豈是真無也必欲以他不祥事相較量者正所謂以辭害志者也孔子言臧文仲三不仁以下展禽為首賢人用於國則人受其庇功效甚大今而蔽之其為不仁孰甚焉故孟子以為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

  故聲聞過情二句

  以聲聞過情為深恥則必衣錦尚絅闇然而日章矣非君子真有聲聞過情之事而後從而恥之也

  舜明於庶物

  注物事物也山川草木龍蛇鳥獸固皆物也然舜之所明者謂所以處此山川草木龍蛇鳥獸者無不盡其理爾非謂詭狀殊形山經所志皆能洞悉而謂之明也

  孟子曰禹惡旨酒章

  禹飲而甘之遂疏儀狄而絶旨酒纔覺其甘便疏絶之更無一毫遲留勉強之意聖人之心清明如水猛烈如火於此可見

  立賢無方不必貴家舊族固是然既謂之無方則是不問其類非偏抑貴家舊族而不用也後世從立法防弊起見乃有抑之以示公惟疏賤是用者雖曰彼善於此要非所謂立賢無方也

  左傳國之興也視民如傷注云恐驚動按此注亦善有所驚動則傷必多矣

  孟子言周公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此與孔子所言憤忘食樂以忘憂者相似蓋聖人之心毫無罣罥雖欲不如是而不能此所以為聖人

  兼三王施四事凡周官周禮一切致治之具皆舉之矣有謂井田封建等不在上四事之内者不知如執中視民望道不泄忘包括一切何謂不在四事内乎可謂不思之甚也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章

  魯詩說家父作節南山以諫桓王是東遷後詩也申蓋據春秋所書為說王迹熄而詩亡謂正雅耳變雅未亡孔頴達云外傳申叔時司馬侯乃是晉楚之人其言皆云春秋不言乘檮杌然則春秋是其大名晉楚私立别號魯無别號故守其本名按此說後人皆不承用録之以俟博識者

  史官掌記時事不止是幾句大綱如左氏傳所載皆列國史官之文皆得謂之春秋但左傳中有後人添入補凑之言不醇是當年史官之作若一概尊信則失之矣

  予私淑諸人也

  李氏以私淑為方言者蓋疑齊魯間凡受業門人之門者自稱私淑而他處則無此稱故亦謂之方言非若得之為登之類也

  孟子曰可以取章

  可以取可以無取非游移兩可之謂取與死生其可否皆有定理惟察之不精或狥乎世俗則謂之皆可耳春秋戰國間人輕生赴死者甚衆至於湛七族燔妻子視若翦一爪去一毛然雖史傳之言不無失實而風概自是可見後世人多恇怯而儒生尤甚頗覺孟子傷勇之言為不切於勸誡矣此所謂恕己以量人也

  此木軒四書說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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