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眉山文集卷九
眉山文集卷九 宋 唐庚 撰雜文
送苗師顔序
崇寧元年冬興元軍士有怨其守費詵者走益昌上變告詵叛益昌守得之惶惑夜半遣吏馳出城趨興元捕反賊即日以事聞傳檄郡國拘其親屬後旬日詵面縛至并就逮者數十人悉幪首繫獄窮治反狀自冬迄夏累月無所得首鼠不決朝廷疑之遷其獄於鳳翔而天興宰苗君師顔實領其事時二年六月也詵旣檻就道所至發卒鳴鼔圍繞護送人皆意詵不能自白而詵亦自度必死曁至岐下一問而得實八日而獄具詵無毫髪罪即日破械出之告者用赦竄海外詵之出也感慨悲泣觀者顧指歡呼道路相傳一日萬口而師顔之名遂滿天下吾嘗論詵之不死其所繫豈小哉向使一夫流言二千石族誅以死則士大夫必將姑息吏卒誰敢控制而使令厮役皆得以脅制其主非朝廷之明白師顔之俊偉則縉紳之禍豈獨詵而已哉漢時治獄必取通經術知古誼者不可謂無意也後二年予官鳳翔師顔為治中得從之遊每服其為人而興元之事者嘗欲作傳而未果於其歸也因以為之序
上錢憲雜文序
憲使錢公按益昌命某獻其所為文意將有以敎之也承命欣躍退求平生所業而多淪失存者無幾其間復有俳諧者放蕩者觸時忌者不近道者妄論天下利害非所當言者文多不足錄者為故紙糊牕首尾訛缺莫可考者率皆削去得古賦一首漢漂母碑一首竹軒記一首古樂府二首近體詩一十九首并序為二十五首以獻噫士之自鬻非古也惟某不能自鬻以取困於時然亦以此得出于門下而公亦信其決非自鬻者庶幾可以受敎而無嫌焉謹序
李生方書序
周官硩蔟氏掌覆夭鳥之巢庭氏掌射國中之夭鳥吾少時讀書至此未嘗不竊笑以為不急之務也後讀聖惠方言有鳥夜飛謂之無辜小兒衣服遭之輒以感疾因以無辜言之狀如五疳吾以是知天鳥之害有如此者非獨如鄭氏所謂鴞鵬之類而昔人所以力去者亦自有旨非獨如鄭氏所謂國中潔清而已夫硩蔟氏庭氏之所去者雖不專指無辜而無辜之出於斯時者亦無所容其跡雖未必能盡誅要當驅而出之于九州四海之外而不得以為害斯周公所建置果不可謂不切于事也周道衰二官之職廢物之神姦遂得以滋息涵養于天地之内數千百年愈久而愈不可去故夭鳥之巢往往有之而世終莫之識雖識亦無如之何當此之時李生以善醫無辜專門名家於秦隴間其功利豈少哉生出論數十篇示余以求文而為序吾聞扁鵲入秦為小兒醫生豈得其書乎何其術之妙也年月日記
送王觀復序
紹聖丙子歲予官益昌始從吾友王觀復遊方是時其文已如擊石拊石誠非世俗之樂獨音節未和爾其後四年相會於南隆復得其文讀之遂覺雍容調暢取意論事益有條緒庶幾乎八音克諧無相奪倫者予方聳然異之求其說而未得或者便謂涪翁在宜城觀復以書相切磨涪翁奇之相與反復論辨復書柳子厚效淵明古體詩十數解示之然後知有文章低昂疎密之節疑其有得于此是未必然觀復比來日益就道蓋更事愈多見善愈明少年銳氣埽滅殆盡收斂反約漸有歸宿宜其見於文字者如此吾何以知其然也人之精神何與於琴而幾動于心則聲應於指自然冥合有不可詰者而况于文乎文生於氣氣熟而文和此理之决然無足怪者蓋涪翁所告者法也余所論者理也告之以法而觀復又日進於理今其歸也自言從蘇子於湘南過涪翁於宜城又將盡得其所謂法者則觀復之於文豈特如是而已耶觀復其勉之哉
鄭默字序
鄭子以其名默求字于余余為之說曰韓非作說難竟以說死箕子過商欲哭而不敢梁子作五噫之歌明帝聞而非之近歲蔡常山以笑貶海上甚矣處世之難也言笑歌哭皆有所禁則子之欲默也宜哉雖然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說由是言之默遂可以免乎字之曰時言
上任德翁序【時年十五】
薛郡任公之敎授通義也士之曳長裾服方領抱書束帶優游於泮宫者數百人英俊豪傑往往輩出有少年書生曰唐某者誦書不甚多屬文不甚工碌碌落落無可稱者一日持一軸書掉三寸舌草衣麻履攘袂登門危言高論不顧忌諱公一見而嗟異之再見而禮貌之三見而憐恤之勸戒勤篤敎諭款密某處之而不能自安退而諮之於客曰公於我厚矣吾將圖報矣吾欲脅肩謟笑巧言令色以順適其意以是報公可乎客曰不可是小人之報也吾將抱長劍挾匕首有惡聲至者以血濺其襟以是報公可乎客曰不可是俠客之報也吾將淬文鋒礪詞鍔庶幾超騰奮躍高飛遠舉於天下使天下人指之曰斯人也出於任公之門以是報之可乎客曰唯唯是國士之報也某因書以為序
招隱辭【并序】
出左綿城南渡涪水至南山下並江而東行三四里有居民數十家以捕魚為生世不易業不知其幾千百年古木參天自江北望之鬱然幽深圖經號漁父村蓋昔時涪翁隱居處也吾汎舟至其下未嘗不悠然遐想慷慨歎息裵徊不忍去世言前代隱士大率多虚名少實效此誠有之然不可一槪以此量天下士蓋昔人論隱士者必首稱涪翁河上丈人二人之道實並駕而齊驅者也河上丈人敎安期生安期生敎毛翕翁毛翕翁敎樂瑕翁樂瑕翁敎樂臣公樂臣公敎蓋公蓋公敎平陽侯曹參為漢相國而高惠之間天下無事民務稼穡衣食滋殖蓋自河上丈人至曹參更六七傳授受失真去祖風益遠而措之天下已奇偉卓絶如此使齊驅並駕者得行其意獨不能處其君堯舜乎河上丈人之裔嘗一顯於時而涪翁之後獨無其人然江鄉澤國安知其果無有也試為長言以招之其詞曰
予誰友兮涪之雲出為雨兮澤斯人子誰親兮涪之水朝於海兮日千里趣子之駕兮捨子之舟子不我信兮與雲水謀
書朱尚書集後
仁廟初號人物全盛時而尚書與其兄鄭公以文章擅天下其後鄭公作宰相以事業顯於時而尚書獨不至大用徘徊掖垣十數年間故其文特多特奇兄弟於字學至深故其文多奇字讀者往往不識其將殁也又命其子慎無刋類文集故慎秘而不傳于世元符二年其子衮臣為利路轉運判官予典獄益昌始得尚書平生所為文讀之粲然東坡所謂字字照縑素詎不信哉文集二百卷予得九十有九卷其餘云在曾子開家衮臣謂余他日當取之并以授子云
讀巢元修傳
唐末有鄭遨者與李振厚善振仕梁至崇政使遨未嘗一至其門後唐同光初振竄嶺外遨徒步萬里往見之其後一百八十年而宋有巢元修事士之難得者蓋如此吾聞子由立朝謇謇有大體然靳惜名器太甚良以是失士心比其敗也士大夫詆之又過矣觀其書巢元修事可勝嘆哉可勝嘆哉
誡諭諸路提舉常平司卹民
夫理財所以養民養民所以阜財知理財而不知卹民則民且散矣安得財而理諸財用不足而加賦擾民其害有甚於是者則財亦不可以不理此常平之法所以必不可廢雖廢而必復也雖然徒法不能以自行故國家部置使者任之以權授之以成書使專董其事予欲使民仰事俯育足以自給汝為予欲使民凶年饑歲無流離失業汝卹予欲使民疾苦呻吟有以自達汝聽予欲使吏奉法唯謹無意外鑿空以侵漁小民汝察庶民艱食赤子開口仰哺嗷嗷吏或恬視不發圭撮民所不欲吏或牽課抑強以利歲入之贏數期會未至吏或文移四出繫纍敲扑以要治辨之功汝其糾戒必罰無赦於戲有弊吏無弊法立法之意至寛至厚條目至纖至悉至明至白汝確行之無俾民受其害而歸咎於法無俾異意之人得以藉口嘵嘵無謂朝廷不汝聞知朕言維服其聽無怠
思菴記後跋
有思是作病無思是滅病有思而無作惟無邪者近之無思而非滅惟不出其位者近之君侯幾於道哉思無邪而不出其位
眉山文集卷九